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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我想一下,總之要跳來跳去。」我說。

  「不用想了,到三樓幹掉一、兩個,再到四樓幹掉一兩個,再回到三樓幹掉一兩個,再直接回到這裡!」阿義說,面具下的眼神逐漸冷靜。

  「三、四、三、五嗎?」我說。

  「這樣的跳法應該會令他們意想不到。」阿義篤定地說。

  對!三樓的槍手不會料到我們能越過四樓擊殺他們,四樓的槍手在錯愕之後,也料想不到我們還會從三樓回殺他們,而三樓的槍手還沒回神,又會被我們再突襲一次,之後四樓的槍手準備好開火了,我們卻只是回到頂樓!

  在催命壓迫的時刻,這樣的計畫已算是好計畫了,若能在幾個起落間逐步殲滅大部分的槍手,剩下的就好辦了(事實上,也不好辦)。

  「就這樣!」我說,將面具戴好,緊握樹劍。

  兩個初出江湖的大俠翻身下縱,踩著四樓的欄杆,瞬間踏上四樓,又立即翻下三樓。

  「靠!」守在四樓的四個槍手,只看到兩個黑影急竄而下,竟來不及開槍。

  但三樓的槍手就沒這麼幸運,他們沒有機會張口大罵。

  我踏著欄杆撲下,矮身急沖,樹劍驚快刺入一個槍手的飛龍穴,子彈從我背上轟然而過,還來不及將樹劍拔出,我便回身滑地,手刀劈向朝我開槍槍手的鼠蹊,他一聲慘叫後,另一個槍手在阿義掌下飛出欄杆,直摔墜樓。

  三完!

  換四!

  但命運絕非計畫!豈能如此預測!

  我跟阿義已無可能翻身上四樓,因為剩下的兩名槍手,手中已同時噴出兩道奪命火焰!

  千鈞一刻!

  阿義的奇形怪劍配合他的離奇步伐,竟在槍手開槍之際滾在地上,一劍往上一翻,插進槍手的下顎。

  另一道奪命火焰,則鑽進被我劈擊鼠蹊的槍手身體,我臉上一熱,鮮血稀哩呼嚕淋在我臉上,我嚇得發狂,一掌將垂軟的屍體轟向槍手,那槍手趕緊往旁邊滾開,卻隨即斷了咽喉……阿義的詭劍。

  三樓,竟然只剩塗滿鮮血的走廊,以及躺在地上、歪歪斜斜的五具掛屍。

  意料不到的,不是槍手。

  意料不到的,是經歷生死瞬間的我們。

  這不是太過順利,而是我們用性命賭來的!

  當然,我們的目標才正要開始──躲在房間裡的邪惡胖子。

  拔出劍,推開大廳的鐵門!

  作惡多端的大胖子,就躲在三樓大廳的門後,劇烈地發抖著。

  我可以感覺得到,那震耳欲聾的齒顫聲。

  還有細碎輕聲的,一串又一串的佛號。

  惡人念佛號有什麼用?

  乞討著,一次又一次,神佛的悲憫。

  考驗著,一回又一回,神佛的耐心。

  但,菩薩低眉。

  金剛怒目!

  我跟阿義閃身進入大廳,輕輕鎖起大門。

  「有沒有槍?」阿義唇語,看著大胖子藏身的房間。

  我點點頭,雖然大胖子的殺氣幾乎等於零。

  我本想直接踹開門,但,卻有種異樣的直覺。

  阿義疑惑地看著我,正要開口,我卻直接抓著門把,輕輕一轉,門就開了。

  阿義也有些驚訝,跟著我小心翼翼地貼在牆後,看著屋內的情況。

  牆上掛著一堆電視畫面,我瞧,是裝在各樓層走廊的監視器顯像。

  但屋內並沒有人。

  或者說,沒有活人。

  只有一具女屍躺在床上,眉心冒出一個黑點,大量血漬從腦後暈開,漿滿半張床。

  血漿的腥味很鮮。

  鮮得令我想吐。

  而阿義則真的吐了。

  阿義一邊作嘔,一邊瞪大眼睛,詢問著我。

  我的答案,就在房間內靠牆的櫃子裡。

  那大胖子從監視器中,知道我們已經殲滅了三樓的眾槍手,竟立刻殺了可能透露自己行蹤的女人,假裝自己並未在房裡。

  所以,大胖子並未鎖門,想以虛掩實,騙過我跟阿義。

  但他卻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正義的耳目。

  而躺在床上的犧牲者,只有更令我內疚自責,令我怨恨自己的偽善。

  要不是我廉價的寬恕,今晚,這個無辜的女人,說不定正窩在家中棉被裡,嘻嘻哈哈地看連續劇。

  原來,我沒有取人性命的覺悟,沒有承擔罪惡的勇氣,其後果就是成為這胖子邪惡的幫兇。

  我緊握拳頭,憤怒地走向櫃子。

  櫃子瑟簌著,就同潘朵拉的盒子,隱藏不住醜陋的醜陋。

  不為了贖罪。

  不為了復仇。

  是為了正義。

  「崩!」

  櫃子陷入牆壁裡,就像揉爛的紙盒一樣。

  被正義的力量,揉爛、擠爛、碾爛、轟爛。

  櫃子並沒有發出慘叫。

  因為櫃子不是人,裡面裝的,也不是人。

  櫃子裡裝的,生前是個壞人,現在,則是團模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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