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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我看著乙晶在遠處猛搖頭,又看了看師父,說:「師父,我去救阿義回來!」

  師父拉住我,從懷中拿出一枚生銹的鐵球,說:「阿義的鐵盒很近,你不必擔心,倒是你……」說著說著,師父將鐵球甩將出去,鐵球直直飛向無數白浪之中,鑽進一片黑藍。

  我傻了眼,說:「那至少有兩百公尺啊!」

  師父微笑道:「你行的。」

  我大叫:「我不行的!」

  師父哈哈一笑,說道:「你身上的內功很不錯了,行的!」

  我幾乎快哭了,叫道:「再丟一次,近一點!」

  師父拍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輕聲道:「嘿!傻小子!我故意丟得遠些,好讓你在妞兒面前威風一下,你還不快快潛進海裡大顯身手?」

  我慘道:「師父,你故意丟得遠些?你是說……那個距離對我來說……太遠?」

  師父笑著說:「雖然遠了點,但威風得很啊!」

  說著,一掌將我推入海裡。

  我一滑,腳底吃痛,原來是礁岸下尖銳的岩石立即割傷了我。

  我只好大大吸了一口氣,沉進海裡。

  在冬天的海底,還真非得運起內力驅寒不可。

  我雙眼無法睜開,倒不是怕水,而是滾滾暗潮沖得我無法睜開眼睛。

  既然看不見,要找到那枚見鬼的鐵球,該從何找起?

  我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在海底想穩穩地站著,已經是門高深的學問了,海底的暗潮比表面的浪花要巨大、可怕,兩股力量無止盡地推著我、吸著我,我運起七成內力才能勉強站好,當我要往前推進時,我簡直運起了十成十的功力!

  在海底行走……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恐懼感,也許跟師父當年在地穴中跟藍金對決時一樣可怕吧?我承受著越來越深的壓力,極為緩慢地走在海底,一邊認真思考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我是瘋子嗎?

  為什麼師父把鐵球丟下海,我就要傻傻地走在冰冷的海裡,用那麼危險的方式練功?這種行徑,簡直跟師父幻想從三百年前怪異地跳到現代的想法,平起平坐的瘋狂。

  話說回來,也許練師父的武功會練到走火入魔,我讓二十幾隻毒蛇一起咬住我的行為,正跟走在海裡找鐵球一樣瘋狂。

  第二個問題,我在海底都這麼辛苦了,阿義呢?

  我的內力若是用淩霄派的獨家公式換算起來,大約是二十五條毒蛇的份量,而阿義的內力指數,已經停留在三條毒蛇很久了,我如此奮力才得以往前,阿義一定悶壞了吧?

  我跟阿義在前來王功的公車上測試過兩人憋氣的時間,我是二十三分鐘,阿義則是七分鐘,唉,還好阿義的喜年來蛋捲禮盒丟得不遠,要是阿義撐不住,也會遊上水面喘口氣吧。

  第三個問題,我有能力找到鐵球嗎?

  師父讓毒蛇咬住我,讓我逼毒練功,雖然過程驚心動魄,但師父總是暗中照看著我……那這次……我也應該能安全地找到鐵球吧?師父也許正在後面默默走著,暗中照料我跟阿義,我們的小命應該是安全妥當的。

  所以,我要趕緊找出發現鐵球的方法,以免辜負師父的期待。

  海底,艱辛的海底。

  我極為勉強地睜開眼睛,只見混濁的深藍。

  我走了多遠?

  抬起頭來,海面似乎離我已有一段好長的距離,當時我還沒學過三角函數,不懂從海底的角度與距離海面的長度,計算出鐵球與我之間的步距,但我漸漸感到難受,閉氣的痛苦充塞在穴道裡,暗潮不停撞擊著我的胸膛,我的內力已經到達極限了。

  此時,我也走到我絕不願繼續往前的地帶。

  海溝。

  那是一種極為黑暗的恐懼地帶。

  完全看不到底,只有感覺到巨大的潮水漩渦在海溝裡嘶吼,而海溝就像海中的地獄一樣,突兀地自海底斷裂、深陷下去,要是我沒睜開眼睛,一定會摔下去,被大海吞掉。

  我沒氣力了。

  若要探出水面呼吸,一定會被卷走,因為師父並未教我們如何游泳,所以我決定往回走。

  正當我想轉身時,突然,我看見一個人飛快地從我眼前沖過!

  那人的手裡還抓著一隻禮盒!

  是阿義!

  我看著阿義四肢無力地被暗潮卷走,猶如巨手中昏迷的螻蟻般,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阿義瞬間便會葬身在海溝裡!

  我的氣力本已不足,此刻卻勇氣倍增,雙眼死瞠,盯著被漩渦吸入海溝的阿義,順著潮退狂猛的巨勁,發足往海溝裡狂奔,潮漲時便勉力邁步向前。終於,我意識模糊地爬下海溝,抓起昏迷的阿義,運起早已不存在的內力,竭力爬出海溝深淵。

  我抓著阿義,神智錯亂地在海底走著、走著,茫然搜索著應當看護著我們的師父,我的內力已經消耗殆盡,支撐著我的,是阿義瀕死的危機感。

  師父該不會找不到我跟阿義吧?

  還是,師父根本就沒跟在我們後面?

  我沒有力量了,只能抱著阿義,跪在寒冷的大海裡。

  只剩下一個方法了……

  師父,求求你找到我!

  我握緊拳頭,回憶起王伯伯那張醜惡的嘴臉,激發狂猛的殺氣!

  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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