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等一個人咖啡 | 上頁 下頁
五八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這麼久了,你們怎麼沒有在一起呢?」小才從胳肢窩裡抓出一隻倉鼠,交在我的手掌裡。

  「怎麼你們大家都這麼說?」我摸著小倉鼠,根本沒看清赤裸裸的小才是怎麼把它變出來的。阿拓正在樓下跟勇伯玩象棋。

  「因為本來就是這樣。不信?隨便彈我的排骨看看。」小才挺起胸膛,要我伸手彈他瘦巴巴的肋骨。

  我隨意彈著,小才嘴巴閉上,但居然有一串清脆的鋼琴鍵聲。

  「腹語?你自己學會了腹語?」我又驚又喜,雖然搞不懂我跟阿拓應不應該在一起怎麼會跟彈小才的排骨有關係。

  「是啊,我明年要參加在美國洛杉磯舉辦的世界盃怪人怪事表演大賽,如果贏了大獎,我就是全世界最怪的人了。」小才得意洋洋地說。

  以上這些都不算什麼,因為他們都是阿拓的好朋友。

  咖啡店裡的夥伴才真正教我吃驚。

  「小妹,那個阿拓怎麼樣?最近好像常看到他跟你室友來店裡。」老闆娘在打烊前隨口問我,幫我裝好賣剩的小蛋糕,她知道我今天要回家,正好拿給永不減肥的爸吃。

  「什麼怎麼樣?難道老闆娘也想問我怎麼沒跟阿拓在一起?」我苦笑,跟澤於認識久了的耳濡目染。

  「我只是以為,一年半前你不只救了一隻喪家之犬,還順手胡了張好牌。」老闆娘笑笑,她最近迷上了麻將。

  「沒這麼複雜,我跟阿拓之間純粹是好朋友,教我用手放沖天炮的那種哥兒們。」我提起袋子,走到門口揮手。

  「要是我年輕十歲,我可是會跟你爭阿拓喔。」老闆娘揮揮手,店門關上。

  上大學後第一個期末考跟高三接連不斷的模擬考比起來,雖然挑戰性很低,但別有一番莫名的壓力,也經歷了生平第一次交報告拿分數的不確定感。

  寢室裡四個人除了老神在在的念成外,都忙著考試跟交報告,以及社團的期末發表,過年前思婷參加的山服要去北埔紮營一個禮拜,我參加的辯論社跟清大的思辯社聯合寒訓,念成則想跟女友去韓國渡假,在咖啡店打工的錢正好存了不少旅費。

  至於百佳,則在期末考最後一天牽了阿拓的手。

  「我們一起繞青草湖時,阿拓跟我說起他要去當兵的事,想到他要去國外兩年,我一時感傷情不自禁就牽了他。他的手很大很粗,還會緊張得顫抖。」百佳看著自己的手發怔,說:「可惜我們只剩下半年相處。」

  我看著她,落寞大過於牽手的喜悅。

  她好不容易真心喜歡上的男生,卻即將與她隔了好幾片海洋。

  愛情充滿考驗,可惜大多數人都喜歡浸浴愛河,卻都認為考驗多餘,且殘忍。

  「多麼希望阿拓在走之前,能夠許我一個承諾。我很樂意擁抱等待的寂寞。」

  百佳看著我電腦裡,阿拓初次帶我去看小才表演的那段故事。

  她已看過數十次,仍不嫌膩。

  ***

  期末考再怎麼不討人喜歡,也有結束的一天。

  參加完辯論社為期三天的寒訓後,我暫時搬回家裡過寒假,再度跟哥擠一間房間。百佳也收拾簡單的行李回到節奏快速的臺北,臨走前還念念不忘那塊拼到一半的大拼圖,以及阿拓的手溫。思婷在社團野營後開開心心回到久違的花蓮,還帶了她沒有要回印尼的僑生男友一起回鄉過年,想必又會發生許多新鮮事。念成則暫別咖啡店的工作跟女友飛去正在下雪的韓國,臨走前還跟我借了一萬塊以備不時之需。

  而澤於,台大放榜只上了備取,於是搬了一箱泡面到社窩櫃子裡。

  寒假,每天早上我要不跟阿拓、阿珠在清大泳池晨泳,要不就是帶胡蘿蔔在交大裡跑環校道路健身;下午如果老闆娘沒有偷懶關門,就跟阿不思到咖啡店工作;晚一點,則到花市旁的體育場看阿拓跟直排輪社的社員們打曲棍球,或是去社窩看小說陪澤於念書。

  幸運的是,這段期間澤於並沒有時間教新女朋友,而我也越來越習慣,跟澤於一人一半泡面這件事。

  待在家裡,發覺自己的東西大多堆在寢室,房間裡都是哥的東西,我有種過客的奇異感覺。也因為第一次搬到外面住,跟家人相處的時間銳減不少,大家之間的容忍反而增加了許多,任何事情似乎都可以以此類推。

  唯一難過的是,小青上了大學、跟阿神同居後,跟我之間的電話跟信件是越來越少,這次寒假她也是匆匆回來過個年,大年初四就又回到成大參加營隊,我開始不習慣她的獨立,總認為自己應該享有些友誼上不一樣的特權,卻又難以啟齒。

  或許友誼同樣需要考驗,只有親情才是根深蒂固。

  「小妹,怎麼上大學半年了,半個男朋友都交不到?是不是打工太忙啦?」爸總是這樣提醒我,一天見幾次面就提醒幾次。

  「那個跟那個又沒關係。」我總是千篇一律地回答。

  「交大男孩子不是很多嗎?難道都瞎了眼?我乾脆打電話給你們校長好了。」爸打開電視,迅速轉到政治混戰台。

  「現在不是流行網路交友?小妹,要不要上網路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媽一邊煮菜一邊大喊,也不管廚房對窗就是鄰居王大嬸是個八卦婆,明天搞不好就傳遍街坊。

  「爸,媽,不要逼小妹啦,她也是盡力在聯誼了啊!那天我跟我女朋友在崎頂看見她跟男生在沙灘上漫步哩,有夠浪漫。」哥哈哈大笑走過,拿起一塊蛋糕就吞。

  我瞪著他,恨不得他立刻被甩。

  「有在努力就好,有在努力就好,拼經濟比較實在啦!」爸開始專心看電視,我才可以逃脫「念交大卻沒有交男朋友」的問題地獄。

  阿拓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他喜不喜歡百佳,我也沒問。

  因為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百佳的吸引力。

  更何況,插手別人的愛情一向是最笨的舉動,因為愛情打一開始就有答案。

  但阿拓顯然對我的袖手旁觀開始不解。

  「百佳那天牽了我的手。」阿拓浮在水面上,阿珠在一旁閉氣練打水。

  「我知道,她跟我說過,還眉飛色舞的。」我笑笑,靠在池畔喘口氣。

  「你說百佳會不會喜歡我?」阿拓抓住阿珠的兩條肥腿,幫她校正姿勢。

  「不會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我拍了他的腦袋一下。

  「那天晚上很冷,我們又沒戴手套,說不定是她一時手冷?」阿拓認真的表情。

  難怪百佳說阿拓的手在顫抖,原來不是緊張,而是天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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