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等一個人咖啡 | 上頁 下頁


  「唉,阿苦死了,這只貓是我們新養的,叫蘇門答臘。」老闆娘頭也不抬,淡淡說完繼續看她的八卦雜誌。亂點王瞪大眼睛。

  「蘇門答臘只是他的名字,他全名叫蘇門答臘.麝香。」我忍住笑意,一臉正經地說。

  亂點王瞪著無辜被改了名字的阿苦,阿苦打了個臭臭的哈欠。

  「一個小時又十分,等不等?」阿不思冷漠地看著亂點王。

  最後,亂點王點了杯巧克力脆片拿鐵外帶,就恨恨地落荒而逃了。

  我無法克制地在店裡哈哈大笑,但阿不思跟老闆娘則酷酷地繼續她們原本正在做的事,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真是搞笑界的最佳拍檔。

  不過,阿苦就比較倒楣了,他從此被改了名字,就叫蘇門答臘.麝香,簡稱蘇門答臘,好應付以後還有類似的胡鬧要求。

  這個故事,就從這間有趣的「等一個人」咖啡店開始吧。

  2000年,9月,那時我已經在店裡試聘了一個暑假,進入高三下學期。

  周傑倫剛剛發了他生平第一張專輯。

  ***

  「阿不思你好厲害,要是我根本就沒辦法應付那些無聊男子的無聊要求。」

  我練習用手工打奶泡,這樣的奶泡比較溫和順口。

  「小妹,只要你待得夠久,你也能夠調出世界上所有存在跟不存在的咖啡。」 阿不思清洗著上面畫著史奴比的可愛瓷杯,事不關己地繼續說道:「至於能不能喝就不是你的責任了,是那些無聊的人的事。」

  「說得也是。」我又笑了起來,默背桌上英文課本裡的第一課單字。手裡的奶泡器繼續翻攪著。

  開學一個星期了,我還在調適一面晚上打工一面准備考大學這種「讓同學聽起來很帥氣」的高中女生生活。

  目前為止我自認這樣的生活很有規劃、朝氣蓬勃,不像一般高中生放學後必須去補習班繼續上學時沒打完的瞌睡、傳還沒傳完的悄悄話紙條,或是去煙霧彌漫的網咖跟虛擬世界裡的怪物搶奪霹靂無敵大寶劍或根本不能用的金幣等等。

  在香香的咖啡店打工,可以學到調煮咖啡的各種知識和品味,跟冷面笑匠阿不思共事,向深不可測的幽默年輕老闆娘學習她自己發明的人生哲學,這才是一個健康的高中女生的課後生涯。

  偶而有同學來店裡捧場,我也可以穿著白色的圍裙,像個小公主端出自己沖調的咖啡跟淋上心型焦糖的熱松餅放在他們眼前,有種「看吧,我就是比你們還要獨立喔!」的虛榮感。

  「對了,你不去補習卻來這裡打工,你家裡都不會罵嗎?」

  阿不思將所有的杯子都清洗完畢,快十點半了,店也快打烊了。

  「不會呀,雖然我爸反對,不過我已經跟我媽講好了,如果我的月考全校排名沒有退步的話,我就可以在這裡賺零用錢不必去無聊的補習班囉。補習班好無聊,去補習班還不是在那裡跟女生傳紙條,不然就是一些自以為很帥的臭男生想跟女生「做朋友」,真的是小說看太多。」我說,故意將「做朋友」加重語氣。

  高中女生討厭男生,天經地義。唯有他例外。

  「那你回去以後,洗個澡,多讀一點書再睡覺吧。」阿不思。

  「超酷的阿不思怎麼會比我自己還擔心學校功課?」我吐舌。

  「我可不想過兩個月後,還要重新訓練新夥伴。」阿不思酷酷地笑道。

  阿不思將最後一個瓷杯收拾好,看著牆上的鐘,十點二十五分。

  還有五分鐘打烊。

  但是今天,一整天,老闆娘的「老闆娘每日分享」特調咖啡一杯都沒賣出去。

  所以,老闆娘還在等一個人。

  店裡已沒有客人,老闆娘獨自坐在柚木小圓桌旁,赤著腳盤坐在白色的絨布沙發椅上看書。

  小圓桌上,只有兩隻乾淨的空咖啡杯。

  「還有五分鐘。」阿不思將白色圍裙脫掉折好,點了支煙。

  只有在快下班、店裡沒客人的時候,阿不思才會抽上一根煙。

  她總是若有所思等著鐵門拉下,然後去找她還在念大學的女友吃宵夜。

  「他一定會來的。」我說,趴在櫃檯上喝著剛剛打好的奶泡。

  老闆娘抬頭,看著我笑笑。她也知道的。

  那個人不管白天工作多麼忙碌,晚上如何狂風暴雨,就算新竹突然刮起龍捲風、下雪、落下冰雹,他也會盡一切可能趕到,喝她親手調製的、一天只與一個人分享的、口味永遠不確定的單品咖啡。然後與她聊聊。

  雖然那個人從未出現過。

  因為,老闆娘的故事,同樣尚未開始。

  ***

  「那幾片乳酪蛋糕,你們誰把它帶回家吃吧,不然太可惜了。」

  老闆娘指著透明櫃檯裡賣剩的小蛋糕,常有的事。

  「我減肥。」阿不思舉手,將煙熄掉,轉身準備將鐵門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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