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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英子一眼就看出鐘憶和豐子的關係不一般。鐘憶確實是一個很有禮貌,文質彬彬的青年,那模樣很討女孩子們的喜歡,而且是個博士生,這是豐子腦海中渴求的「白馬王子」。雖然關於交朋友的事情,她從沒有和豐子認真地交談過,但英子自認為對於豐子的思想脈絡還是非常清晰的。在英子的心底竟然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上高中時起,她就開始交男朋友,一直到在飯店工作,她自己已無法記清到底有多少個朋友了,但卻沒有一個留下了永恆的記憶。來日本後亦是如此。自己比豐子早來一年多,竟沒能遇到真正的知音。不要說知音,年貌相當的也是寥寥可數的。渡邊雄的形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勾起了她的無限的惆悵。她覺得有一種啃噬心頭的妒忌,在侵擾著她,讓她覺著憤憤不平。

  晚上,她原該去浴室,一想起要用抹滿肥皂泡的身體,去擦抹那些自己並不喜愛的男人時,她覺著噁心,不能忍受!

  明奈子向英子傳授經驗時說:「你不要把他們當做人!你把他們想像成是屍體,是豬玀!」

  談何容易,英子倒真希望自己要擦洗的物件是屍體,那只需要克服內心的恐懼就行了,是豬玀也行,那更簡單,只要咬咬牙,捏著鼻子忍受有限期的骯髒也能挺過去,可他們偏偏是人!而且是男人!

  錢與情不能置放在同一天平上,有限的金錢不能與無價的情義等義而語。她好像覺得在自身的毛孔中,冒溢出接連不斷的泛著彩虹顏色的泡泡,那些透明的泡泡中,清晰可見到一張張的円,但那僅是霎間,很快地那些團簇樣的泡沫,漸漸地破滅了,消失了。

  英子從來沒有像今天下午這樣,感到深心的疲憊和對自己的厭惡,她決定今晚不去浴室了。她原想去打個電話,謊說自己病了,可卻懶得動彈,近來常出現這樣的情況,這大概就是力不從心吧!

  突然電話鈴響了,她竟嚇了一跳,說不定是浴室的領班打來的呢!

  剛剛拿起電話,她竟聽到了輕輕的啜泣聲,這聲音很小,也許是離話筒比較遠的緣故。英子覺著非常奇怪,大聲問:

  「你找誰?……你說話呀!」

  「我媽媽病了,她發燒……」一個孩子的聲音,依然是抽抽噎噎的。

  英子聽出來了,是明奈子的兒子,趕忙在話筒中安慰說:

  「……別急……別害怕……等著我……我就去看你和媽媽……」

  英子將鐘憶和豐子的事立即拋到了腦後。在趕地鐵的路上,她覺著明奈子近幾個月的身體狀況欠佳,小病不斷,不是發燒就是咳嗽,再不然就是拉稀,她應該到醫院認真地檢查檢查。

  在明奈子家過夜,英子並不是第一次。她現在住的公寓也是明奈子的家。她是一直住在明奈子的家中的。

  小林龜沒有在家裡,他的行蹤飄忽不定,明奈子回避提到他。英子知趣,從不多問,除非明奈子自己主動談起來。她的體溫並不太高:37.8℃,但顯得很虛弱,她又很固執,不願意去看醫生,自然是英子留下來,不僅明奈子要照顧,六歲的千代也需要人呀!

  當英子將明奈子母子安頓好了,靜下來的時候,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是鐘憶和豐子的事。看來她並沒有忘了這件事。

  鐘憶從英子家裡急忙搭車趕赴泉城飯店打工,一走進車水馬龍似的飯店,有關豐子的事也就淡漠了。不過他心裡覺著很踏實。她委託自己辦的事,已經辦好了,要等自己空閒下來,才能打電話告訴她。現在,他在餐館內做引座,通常這職務多由漂亮的姑娘們擔當,因為鐘憶不僅日語好,還有一個文質彬彬的外表,服務時不僅態度好,還很有禮貌,引座員這工作他是完全可以勝任的!

  正當鐘憶將五位客人安排就座時,突然有電話打來。他覺得十分納悶,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工作,一般人是不會清楚他的去向的,他匆忙跑去接電話。

  「鐘憶嗎?」

  他一聽聲音,立即說:「是的,豐子,我……見到了英子,不過現在很忙……」

  電話裡傳出了嬉嬉的笑聲。

  鐘憶覺得很為難。現在正是飯館營業最忙的時候,自己已經晚來了兩個小時,哪裡有閒情逸致,在電話裡打哈哈呢!他覺著費解,豐子通常都不在這個時間裡打電話給他……由於他的沉默,話筒裡的笑聲止住了。

  「喂,喂,你怎麼不講話呀!你難道沒有聽出來,我不是豐子,我是英子……」

  鐘憶這才恍然大悟。不過說實話,經過話筒傳出來的聲音,在匆忙之中是難以辨別出她們之間的區別的。他趕忙說:「有什麼事情嗎?我現在很忙……」他注視到飯店大門又打開了……

  電話裡的聲音立即變得十分冷漠。「我想要豐子的電話號碼,……謝謝你啦!」

  「好的……」

  鐘憶急忙放下電話,三步並做兩步,迎著走進店內的客人跑過去……

  當晚,豐子在小學校裡接到英子打來的電話。自從六疊半出走後,她們有一個多月沒有聯繫啦!豐子真是喜出望外,講話時竟氣喘吁吁地:「……英子,你好嗎?你怎麼知道我這裡的電話的?!」

  「今天下午我見到了你派來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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