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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這其中對鄺老師最好的就是小馬了。小馬離婚後,把鄺老師接來住,小馬本來就好心腸,現在離了婚,與鄺老師相依為命。鄺老師有空幫小馬做做菜,而小馬每個週末,都按照《華人工商》後面的旅遊指南,帶鄺老師到附近的旅遊點玩玩。小馬和鄺老師情同父子。鄺老師常說,我女兒結婚了,不然我就把她嫁給你。

  那天他們聊天,鄺老師隨口問:「聽說美國有很多色情場所。」

  王永輝說:「是呀,我也聽說了。」

  鄺老師問:「那都是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我沒有去過。」王永輝說。

  小馬說:「我去過。我有一個同學,他每年隨商務代表團來美國兩次以上,他對這些地方瞭若指掌,哪裡只是TOPLESS (除上衣),哪裡有BOTTOMLESS(除下衣),哪裡既有TOPLESS 又有BOTTOMLESS.其實像我們這些長年在外的留學生、工作人員都是比較老實的,我沒有聽說什麼人會去那種地方。當然人家去了,也不會向我彙報。倒是聽說那些短期來訪者會去。」

  「怎麼,老師你想看?」

  「沒有,沒有,好奇,問問。」

  「老師,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的。」

  「你們想看嗎?」

  「我不想。」王永輝說。

  小馬說:「是呀,小王是基督徒,被上帝教育得很好。而且他還小,看了容易上火,您這個歲數了,看了也就那樣。」

  鄺老師說:「有道理有道理。」

  就在要去的那個晚上,鄺老師又改變主意了:「你說我這個年紀還去這種地方像是不太好吧。萬一遇上熟人……」

  小馬說:「遇上熟人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不過如果您覺得不太好,那就不去了。」

  鄺老師卻又說,那不如租片子回家看,小馬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鄺老師又說:「那樣比較安全。」小馬明白,指的是那種片子。

  當天晚上鄺老師就在小馬家的客廳看了個通宵達旦。

  第二天早上,小馬從房間出來,鄺老師坐在沙發上,神情哀傷。

  「老師,您怎麼了?」

  「我完了。」

  小馬嚇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我們餐館一個人說,握著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一點感覺也沒有。我看這個帶子,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小馬哭笑不得:「您那麼久沒有見到太太了。這個東西……也得有個過渡期啊。」

  鄺老師心情稍微有點好轉。

  小馬又說:「您在美國一直從事體力勞動,您沒有聽人說嗎,體力工作者比腦力工作者強壯。您只不過一個人獨處的時間太久了。」

  鄺老師說:「我們這一代人活得比較壓抑,是可以否定自己需要的一代。」

  §三、沉重的午餐

   開學後的實驗室一片蕭條,大家的心情都不怎麼好。

  唐敏與董浩分居了。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小馬夫婦離婚了。在小馬的意料之外,在別人的意料之內。

  中午還像以前一樣,大家在休息室吃午飯,由於心情都不太好,氣氛頗為沉悶,沒有一個人可以找到一個大家共同感興趣的話題。

  天舒說她要過生日了,請大家到她家吃晚飯。

  沒有得到什麼回應。小馬和唐敏都是上了三十的人,不可能老和這些二十來歲的年輕學生玩在一起,且他們都煩著呢,哪一件事不比一個姑娘二十二歲的生日重要。只有鄺老師說他去吃晚飯,單身漢是有飯必蹭。王永輝說他教會有活動。

  王永輝還是常常在餐桌上傳達教會精神:「應該仰望神,而不是看人,看人沒有一個是完全的……」

  大家聽了,沒有太大興趣,看了他一眼,低頭吃飯。

  實驗室的幾個人都被王永輝拉進教堂過。出了教堂,大家有同感:「在情感上可以接受,在理智上說服不了。」

  美國社會對基督教持有普遍的認同與善意。天舒剛來時,在報紙上看到一份資料,美國七八歲孩子當中願意選擇牧師為第一職業的高達百分之五十。天舒驚詫地想,如果中國社會有一半的孩子將來打算當和尚,那叫什麼事兒呢?現在來了有些日子,開始瞭解基督教,更知道要尊重宗教。但是她記得她的教授在第一節課上引用過英國文學家KIPLING(吉卜林)的話:我有六名忠實的僕人,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們教的。他們的名字是「誰」、「哪裡」、「什麼」、「何時」、「如何」、「為什麼」。她也記得英國科學家培根說過:讓我們既不接受,也不排斥,而是小心翼翼地掂量一切。

  天舒就是持著這些態度對待她的科學事業,同樣也是持著這樣的態度對待她的宗教信仰。她覺得她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還是不能進人狀況,再等等吧。

  唐敏覺得自己已經活得夠沉重了,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再給自己上許多枷鎖——成天搞早請示晚彙報?何況她發現教會裡多是有錢有閑的人,她沒有這份多餘的閒工夫。

  王永輝談完上帝,鄺老師說起了中國的事情,他談出來的中國都是幾年前的中國,尤其愛談他上山下鄉的事情。有一次天舒和鄺老師去郵局,鄺老師車上聽的磁帶都是老歌,什麼《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紅梅贊》。這些歌天舒在國內都沒聽過,現在到美國接受再教育了。鄺老師也不是愛聽,只是別的歌他都不愛聽,流行歌曲他不聽,英文歌曲他也不聽,只能聽這些了。

  鄺老師又開始說故事了。當年他們各地知青打起來了,無產階級打無產階級,簡直就是視死如歸。一次一個東北知青不小心把上海知青打得頭破血流,送到醫院,命是保住了,可惜一輩子只能在床上躺著了。東北知青被判了無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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