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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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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它吧。」 「你的拍拖怎麼樣了?」 「忘了它吧。」 小安知道天舒的事情,笑笑:「不談這些,那談什麼?」 「談廣州的事呀。」 小安說了她們共同熟悉的老師、同學、城市、街道、小吃、電影,天舒倍感親切。說到某個人,已經記不起名字,就說:「還記得那個嗎?就是那個特別竄的,以為自己了不起的,現在發了。」「還有那個,家裡很有錢的,他結婚了。」 廣州的變化非常大,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在變化不大的美國,不容易有時間轉眼即逝之感。剛到美國時,和小馬談起國內的事情,小馬說:「我離開中國五年多了,國內的許多事情我已經不知道了。」當時她還笑他做作,現在也有了這種感覺。 突然她很想家。小馬和唐敏說,剛來的頭一年都這樣,時間長了就好了。小馬和唐敏自然是好心,可到了天舒的眼裡,就成了兩隻沒心沒肺的白眼狼。這會兒她真的很想家。 她喜歡逛廣州夜市,與吆喝的人討價還價,人家說二十,她還十塊,人家又說十八塊,她再討到十二塊,最後十五成交。她高興地把省下來的錢買羊肉串吃。有時也會砍不下來,人家叫五十塊,她只出十塊,人家不高興了,說,小姐,你慢走。她快樂地走掉,因為她也沒想買。在美國買什麼都是刷卡,有什麼意思呢? 她喜歡吃廣州的早茶。在三藩市的唐人街裡吃了幾回早茶,就因為有那麼一點親切,竟讓她說出——「這很像廣東的早茶嘛。」現在心裡偷笑,差遠了。 而在天舒想家之際,卻從機場接回了返家的楊一。 這次回國,楊一與前男友Eric及他的女朋友一起去中國。三人行,楊一就是這樣地拿得起放得下。楊一回國還真幫安寶行先生聯繫了一份工作。回國的感覺很好。最大的感覺是——她剛到美國的前三個月,看見美元,就自動地折算成人民幣,看看合不合算;現在回國了——她又無意識地把人民幣折算成美元,覺得北京的東西也不便宜啊。 回程的飛機上,楊一哭了。Eric問她,怎麼了?楊一說:「你理解不了。」她想從她出生到現在,父母所付出的心力,無以回報,是他們把她培養成正直、有頭腦、上進、身心健康的青年。這樣,十幾個小時過去,她已經到了美國。 人美國海關時,「美國公民人關處」特別顯眼,Eric和他女友得以長驅直人。美國海關與中國海關正好相反——他們自己人高於外國人一等。美國海關對待外國人,雖然比中國海關禮貌客氣,見了面說「HI」,離開時說「BYE 」,但那架勢,外國人就是無法與他們美國人同日而語。楊一人兩個關,都無法享受最佳待遇,只覺得自己腹背受傷。 天舒見到楊一就說:「太可怕了,我簡直就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接你的。」天舒的開車技術還不行。 天舒開車是由周圍幾個朋友教的。先是楊一,楊一歷來愛教育人,且誨人不倦。使得天舒開車的一招一式都是「楊派」。楊一回國,輪到小馬,小馬在教太太開車,連天舒一起帶上。週末到阿晴家,又由阿晴陪她練車。不少時候,他們的開車習慣和教法有出人。天舒無所適從,說,楊一教我要這樣子。小馬很不痛快地說:「這樣是不對的。」天舒又對阿晴說,阿晴更是霸道:「中國人開車都很不規範,都是自己瞎練出來的,我這是從駕駛學校學回來的,而且我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每個人都認定自己是真理。 天舒小心翼翼地定奪分寸,就像兒子需要在母親與老婆之間找個平衡點一樣。她吸取百家之精華。一開始只開二十五邁,像蝸牛爬一樣往前駛。楊一常笑她。以前聽過一個笑話,一個人在路上開車,看見前面有一輛車子緩緩而行,卻不見駕駛位上有人,以為撞見鬼了,超過去一看,只見一個小老太太臥在方向盤下面開車。現在看見天舒,楊一就想起這個笑話。前面一有人開車慢了,楊一就笑:「那個人跟你一樣。你這速度與自行車賽跑也贏不了呀。」 有一次,楊一陪天舒練車,右拐時,天舒害怕一直不敢拐出去,後面開著大大聲搖滾樂的跑車放話了:「YOU GO, GRANDMA(走啊,祖母)。」天舒這才慌忙上路。 後面的車子「哧溜」超過她們。開車的是一個美國少年,典型的比酷的一代。 現在,天舒拿到駕照了,就不一樣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惟命是從——把誰的話都當真傳。她開始煩別人沒完沒了的指點。從被別人摁喇叭,到摁別人喇叭了。剛開車時,看見行人穿馬路「躍躍欲試」,不知道是踩油門還是踩刹車,現在已經學會了沖行人揮揮手讓他們先過去。 楊一不知道,仍不時地指點著:「注意速度。」「你剛才那個刹車太急了。」「注意後面的車輛。」 可天舒的態度全變了,不像以前一口一個乖巧的「噢」,反而不耐煩地說:「你少說幾句,行不行?」楊一這才住了嘴。 楊一回了一趟國,好吃好住,人又結實了一圈。回到公寓,她看了一下表:「現在是北京早上七點,我爸媽快上班了,我得趕快給他們打電話。」 「你的手錶還是中國時間呀?」天舒問。 楊一笑笑:「再留一天中國時間吧。突然有點捨不得調過來。」 天舒也笑笑,表示理解。 楊一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平安後,開始整理東西,她一邊開箱子,一邊說,以後要少回家才好,又胖了。 「你覺不覺得我胖了?」 天舒開了小差,想起小馬和他太太。 「你怎麼了?我在問話呢。」楊一用手在天舒眼前晃了晃。 楊一主意多,分析在行,天舒許多時候會請教楊一,就問:「如果你知道一個關於你朋友的真相,而這個真相是會傷害到這個朋友的,你還會不會告訴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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