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天涯不歸路 | 上頁 下頁


  學校連塊牌子也沒有,在一個大倉庫的上面,只有一個大平面,面積大概有50平米,隔了若干個小隔斷。別人進教室後,寒煙才找到那個校長。是個50來歲的洋人,瘦巴巴的,長得特別象《列寧在十月》電影裡的那個偵探,大扇風耳,小紅眼珠,肩膀高聳,褲腿高吊,整個一猴子。他先恭敬地遞上張名片,自我介紹了一番。猴子把名片往旁邊一扔,臉色一沉,問:「你怎麼不去上課?」

  「我先和您商量個事,」他點頭哈腰解釋。

  「你難道就這麼特殊?我們學院的紀律是很嚴格的,先生。」猴子還想繼續訓他,電話響了,猴子一個箭步躥進屋,迅捷無比。

  「臭豬,還他媽的學院呢!瞧這破地方,連個電腦都沒有,就那20多中國學生,騙子!」寒煙心裡罵著。

  他不想進教室, 決定在這等那個中國學監張小路。 過來一個小夥子,問他:「新來的?」

  他點點頭,「你是?」

  「我也是留學生,學校讓我幫忙教學,說師資不夠。」

  他上下打量那人幾眼,羡慕人家的好福氣,問這學院有多少學生。

  都是國內來的,有100多人,分三個班上課;學生身份挺雜,有演員,有畫家,有詩人,有小痞子,但多數是拿不到獎學金的理工科學生。

  交談了一會兒,他把心思對那人說了。那人立刻搖頭:「別想,不可能的事,好多人都試過了,咱都是北京的我才告你實話。你花那錢就是買個通行證,辦出來就算走運,課上不上問題不大,不來也沒人管你,另找學校也行,但那學費沒戲。

  寒煙信。就沖那猴子那德性,他就知道沒戲。

  蔫頭搭腦地出來後,他信步亂溜。走了幾條街,居然走到唐人街上。

  唐人街共有三條街,他走的那條叫「摣打街」,寫著中國字。街上亂哄哄的,人比其他地方多好幾倍,兩旁都是象廣州一樣的小鋪子,到處都是說廣東話的老頭老太太,街兩邊路上都是骯髒的污水。

  不少商店櫥窗裡吊著金燦燦、圓鼓鼓的燒雞,地上不少木條釘的菜箱子,穿著長統膠靴的工人不停地搬著菜,一臉農民樣的老邦子們剛剛公公地大聲說話。

  漫無目的地進去逛了幾家店,發現這裡的中國食品比在國內還全,從臭豆腐到茅臺酒,從羊肉片到地瓜幹,從四川榨菜到花椒大料,整個一中餐大全。門口牌子上寫的招工啟示引起他格外注意,多數是招收銀、司機、雜工。

  溜了兩圈後,他從玻璃裡胡擼了下頭髮,運了口氣。進了一個招工的飯館。

  裡面不少人在吃早茶。他找到櫃檯上的一個大佬,開門見山,「老闆,我想當刷碗工。」

  那人30歲左右,白白胖胖,白襯衣打著蝴蝶結,瞟了他一眼,「大陸崽?」

  「留學生,剛來。呵呵,生意蠻好呀,恭喜恭喜。」

  那人在計算器上摁來摁去,把乾淨杯子掛到頭頂上的鐵絲上,不搭理他了。

  「老闆,我能吃苦,錢少給點沒關係,呵呵。」

  大佬還是不看他,忙自己的。

  「你講廣東話嗎?」那人突然用鳥語問他。

  他早聽說過,出國不會英語沒關係,但不會廣東話就瞎了,因為,中國留學生只能去中餐館打黑工,早先的中國移民或香港移民全講鳥語。他出國前還真讓人錄了盤鳥語磁帶,英語學累了就聽聽,那發音比外語還拗口,打死他也學不會。

  「梟梟,死聽莫塞肛,」他生硬地講了句鳥語。那大老皺了皺眉,身體往前一探,兩手一攤,嘴巴噘成個肛門狀,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他搞不清那是什麼意思,等了半天。那人象木偶人般就那姿勢一動不動,這時他才意識到人家是在作弄他。他換上副自尊的神色,強把「你大爺」的罵聲咽了回去,轉頭離去。

  寒煙回到家裡,學著別人炒了個雞蛋豌豆炒飯,告訴了二牛上午找工的事。

  「你這不算事,不信問問咱們『科工委』(磕工委)主任二牛,聽聽他的血淚史吧,」孟勳說。

  二牛說:「你這算好的,一出來就有這麼多兄弟告你這麼多事。我剛出來那會,慘透了。當時,我住土庫裡,就是地下室。有一天,我就沿著最長的Kingsway街一家家店磕工,少說也有300多家,走得腿都木了,毫無結果。

  「到了晚上又累又餓, 一天沒吃飯,當時身上就剩4塊錢。我想買個漢堡包填肚子,可那時又特他媽想抽煙,斷頓三天了。我就在一個商店前走過去,又走回來。操,買了煙就別吃飯,吃了飯就別抽煙。你都不信,我在那來回走了一個多小時。後來,心一橫,牙一咬,買煙!哥們一邊抽煙,一邊眼淚往肚子裡吞,真想一崩子飛回國去。」

  晚上,小任、孟勳、享靜和寒煙四個人坐上一個洋人開的麵包車,出去賣花。寒煙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朝鮮電影,叫《賣花姑娘》,現在,小任說讓他體驗一下賣花姑娘受的罪。「賣花多浪漫呀,正好體驗生活,」寒煙一點不在乎。

  他們先去老闆家取花,老闆30來歲,叫斯迪溫,頭髮長得象個嘻皮士,英語土音極重,對男的一律都禮貌地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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