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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The Road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n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By Robert Frost

  「到了,哥們,擠是擠點,對付過吧,誰讓咱窮呢,」二牛把車軋吭叱一踩,寒煙腦袋咚地一聲撞在側面玻璃上。

  「Sorry,這破車一踩就這德行,」二牛回頭道歉。

  「哥們沒事。嘿,就這樓吧?不賴呀,擱國內起碼也得部長級住的。咱窮人豬圈都能囚,到這算進天堂了。」寒煙跳下車,先把一個大軟皮箱子拉下來,二牛和他從後備箱裡抬那200多斤重的大紙箱子, 一抬,嘩啦,底兒漏了,掉出來一堆雜物。有棉被、打字機、菜刀、炒勺、榨菜,一根擀麵杖滾出兩米遠。

  「窩靠,真準備在沙家浜紮下了。」

  「嘿嘿,」寒煙不好意思笑了笑,撅起屁股拾那擀麵杖。

  這是個二層小樓,樓外有片草坪。他們沒敢從正門進,二牛說怕公寓管理看見,從後門偷偷溜了進去。這種感覺使寒煙有點不自在,第一天到了「大家拿」,就象偷兒似的。二牛嘿嘿冷笑說:「你以為咱吃虧了?咱是騙那幫傻老外,鑽空子。」

  早聽說是兩室一廳的房間,裡面已經擠了5男2女,攤下來每人每月才80美元,雖然擠得象沙丁魚罐頭,但一聽寒煙要來,大家還是OK,只要能省錢,別說擠,住廁所、蹲茅坑都成。反正出來就是受罪來了,誰都是窮鬼。

  一進屋,裡面有幾個人站起來招呼寒煙:「來了。」其中兩個他在國內就認識,一個是前國家男籃中鋒孟勳,一個是《風雷》雜誌編輯任榮的弟弟任華。

  「嘿, 早聽我哥說你要來了, 幸虧你沒跟薑傻帽住,我還想丫的呢,坑了我800美子, 」小任親熱地給了他一拳,笑呵呵看著他。兩米高的孟勳矜持地眯縫著眼,晃天神般地度過來,和他握握手:「嘿嘿,國內有好日子不過,出來受苦來了,熬吧,兄弟。」

  廳倒真大,約莫有30米,刀把型。地上鋪了兩個雙人床墊子,被窩疊得窩窩囊囊;有個破雙人沙發,帶棱角的地方黑不溜秋的;一個二十寸的電視歪著架在椅子上,雪花沙沙亂閃;屋裡煙霧彌漫,但還混雜著一股臭鞋臭襪子味。

  「電視又瞎了,撿來的東西就是不靈。」孟勳站起來,使勁拍了電視幾巴掌,拍出來個金髮洋妞,烏裡哇啦地朝他亂嚷。

  「這是我鐵哥們,許寒煙,報社記者,大學英語本科。都是北京人,出門就是朋友,以後大家多關照,」二牛把他介紹給另外三人:戴眼睛的叫劉江,北京經貿大學畢業;矮墩墩的中年人叫老李,北大社會學博士;頭髮長長的叫劉易,長影的攝影師。

  寒煙和那三人握了握手,一邊敬煙,一邊擠出笑臉說:「剛來,多關照,多關照。」

  臥室裡走出兩個姑娘,年齡大概都在25歲左右,看見寒煙有點羞羞噠噠,笑著,沒主動打招呼。

  「哎,你不是……我好象見過你,簽證那天,忘了?咱還說過話呢。」寒煙對一個長得清秀俊俏的姑娘叫起來,那姑娘有點不好意思,抿嘴一笑。這可真是天下之小!在北京簽證那天,寒煙看到一個文靜的姑娘,拿著表格在一邊等,她的燙髮很獨特,兩側幾縷編成細小的辮子,和她姣好的五官配起來顯得溫馨獨特。他請教了對方幾個問題,但那姑娘警惕地向後退了退,緘口不語,只是承認自己要去溫哥華。「以後沒准咱們能在那見到呢!祝你走運。」他回到家裡後,那姑娘的身影還真在他腦海裡閃過幾回。

  「哈,咱們緣分不淺,你看,真就見到了。」寒煙走過去和那姑娘握了下手,知道她叫享靜,北醫畢業的;另一個短頭髮的叫嫣然,外企職員。兩人長得都水靈靈的,看來這年頭,漂亮點的姑娘都出國了。

  「寒煙,我們這撥人都出來半年了,出國就是他奶奶的洋插隊,你得住黑房、打黑工、開黑車、什麼都是黑的。好在洋人都是大傻子,有不少空子能鑽,要不然,這日子能逼瘋了你。」

  「不會吧?我看你們活的挺自在的。」他四處巡睃了一番,三個男的占了個房間,兩個女的占了另一個小的,看來,他肯定得睡廳裡。

  「睡人家尿濕了的床墊子,蹭人家地鐵,到處磕工磕不著,獎學金又沒有,整個一傻帽,還自在呢!沒身份,你就狗屁不是。」二牛接著罵。

  「我X加拿大大爺! 我早晚得泡個洋妞,哪怕弄個黑人老太太,也得先把身份弄下來。沒身份,掙媽X錢。」

  「小任, 這還有女的, 你那嘴別太髒,」孟勳一邊說,一邊又在拍那電視。「知足吧,這還能撿到電視,憑什麼你到這就發財。」那電視是他撿的,抱了二裡地才弄回來,電子管的,開15分鐘,中間就出來個王八狀的黑塊,面積越來越大,一會就只出聲不出影。只能晾涼了再開。

  「哥們,抽根洋大炮吧」二牛遞上一根煙。他看了看,和煙捲沒兩樣,這可不是大炮,他小時候卷過大炮,把煙絲碼成一條,斜著一卷,弄成個喇叭筒,前面的紙再擰成個死尖,拿牙一咬,「嗝知」一聲,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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