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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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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頭不捨得離開緬甸,不是因為他深愛這片貧瘠的深山老林,而是捨不得丟下這群可愛的孩子。這些娃娃兵擁戴他,佩服他的戰術,也尊敬他的勇猛。自建軍以來,他們擊退過無數次政府軍的圍剿,繳獲過大量的軍需和大煙。山區儘管貧瘠落後,可娃娃們並不十分貧窮,一些娃娃還鑲著金牙。雖然牙齒上沒啥毛病,也得忍痛把它敲掉。因為金牙是一種裝飾,同時更能顯示出一種高貴的身份。黑頭非常疼愛這幫娃娃的質樸和天真。 巡邏在鎮上的人民軍,就是這群娃娃兵。丁國慶看著他們背槍的樣子,心裡一陣好笑。他們人比槍矮,槍比人高。走起路來總是帶響兒,不是槍托碰地面,就是他們腳上搭拉的拖鞋聲。丁國慶向著四個娃娃兵一組的巡察隊走去,他打算讓他們帶路到人民軍總部。 「喂,小朋友,你們好!」 四個身材高不過腰的人民軍,仰起臉來望著他。 「帶我去你們的總部可以嗎?」他笑嘻嘻地問。 四個小兵相互看了看,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說什麼。 「我認得你們的總司令黑頭。」丁國慶說著,去摸一個小兵的頭。 小兵機靈地一閃,「哢嚓」一聲拉上了槍栓。 「哪妮姆諾,諾妮姆哪!」拉槍栓的小兵喊。 「別誤會,我是你們黑頭司令的朋友。」 「妮姆諾那,哪諾姆妮?」四個小兵同時向他叫。 「不懂漢語?」丁國慶笑了笑。他聽說,緬甸曾是英屬地,一般人能聽懂一些英語,於是他改用英語問:「HI,LISTEN!YOUR LEADER IS MY GOOD FRIEND,I WANT TO SEE HIM.DO YOU UNDERSTAND?(嘿,聽著,你們的頭頭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見他,明白嗎?)」 「哪呢姆諾。」一個大一點兒的向另外三個使了個眼色,說了聲「OK」,就兩前兩後帶著他走了。 不一會兒,四個娃娃兵帶著丁國慶進了大山,越走越深,越走越遠。丁國慶生怕這四個小娃聽不懂他的話,把他的意思給弄擰了,想再向他們解釋一下,可是一看這地形,也沒什麼必要了。人民軍總部一定是在這隱蔽的地方,在這只能走進不能繞出的熱帶雨林裡。 天漸漸黑了下來,四個小孩子仍沒有止步的意思,丁國慶有點兒犯疑。可又一想,這些個天真的小傢伙挺認真的,就算遇到不測,不要說就這麼四個小玩藝兒,就是來兩打,他也能對付。 天全黑了,空氣裡冷嗖嗖的,黑得幾乎是伸手見不到手指。四個小鬼,手上沒照明,卻走得很溜。他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嘿,你們弄錯了吧?I WANT TO SEE YOUR LEADER。」他用中文帶英文地一陣叫喊。 黑暗中,他聽到這四個小鬼「咯咯」的笑聲。不等他再問,「咕咚」一下,他掉進了一個一人多深的大坑裡。他叫著,向上爬著,可是手就是扒不到坑沿兒。 「拉我一把,PLEASE HELP ME!」他在坑底下亂叫。 上面沒人應聲,那種聽不懂的鳥語也不見了。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坑頂上有人正在壓竹杠,竹杠壓好了又往上鋪草。 「小王八蛋,你們他媽的弄錯了!」 坑上頭「咯咯」的笑聲和繼續往竹杠上鋪草的「啪啪」聲又響起。 「我操你祖宗!拉我上去。」 「哪妮姆諾。」 「媽的,你們誤了我的大事。」 「諾妮姆哪。」 「別鬧,再鬧我就要你們的命!」丁國慶說著,往上一竄想抓住竹杠。 兩把槍托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前額和顴骨上。他「哎喲」一聲昏倒在了坑底。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清醒了。摸了摸被槍托打破的頭,想站起來,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坑裡的水都快沒了他的脖子了。他試著站起來,跳上去,想夠那坑頂上的竹杠子。可是坑裡的水太多,阻礙了他有力的彈跳,儘管他有1米80的個子,可就是夠不到竹杠。 黑暗中他氣得大罵。可是不管他怎麼罵,坑上頭再也沒有動靜了。他急得要發瘋,他突然想到林姐會不會也…… 坑上出現了一個聲音,是人在說話,說得很清楚,還是國語,就在附近。他雙手按著水面,豎起了耳朵。 「哥們兒,打哪兒來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沒回答。 「別費勁了,留點兒精神吧。」 「你是誰?」 「跟你一樣,偷渡不成,進貓耳洞的。」 「這是哪兒?」 「哪兒?誰說得清楚。」 「你在他們這兒關幾天了?」丁國慶問。 「幾天?幾個月。記不得了。」那聲音顯得無可奈何。 「怎麼才能出去?」 「出去?你問問,有幾個能出去的。」 「要什麼條件才能出去?」 「錢唄。哥們兒死了這條心吧,他們要的數沒下過三萬。哪兒弄去!」 隔壁坑裡關著的人說的是實話。整個這座山包,都被人民軍挖了無數的地坑。這些個關押人的地坑,叫法不一,有人說它叫貓耳洞,有人管它叫地牢、水牢或大獄。這已是人民軍公開的秘密,生活在滇西南的人,沒有幾人不知道的。贖金年年看漲。有名有姓,有人認提,交款提貨。無人出贖金,無人認領的就在牢裡自生自滅。他們的伙食還算可以,一人一天兩個芒果、一團芭蕉米飯團,沒有油沒有肉。有機會從這裡逃生和被贖出來的人回頭一算,這裡比昆明的高級賓館還要貴。 丁國慶摸了摸身上剩下的錢,捏了捏它的厚度,大叫:「放我走,我有錢!」 「哥們兒,別喊了,越有錢放你就越慢。」旁邊坑裡的人有氣無力地說。 坑裡又黑又冷,丁國慶覺得骨節在疼。 三亞,中國最南端的一個城市。這個城市是自海南島變成獨立的海南省後,才大力開發的。它的主要經濟來源是靠觀光旅遊。 林姐和斧子住進南天門大酒店已經兩天了。可是林姐的精力和體力並沒得到足夠的補充。儘管在這個臨海的亞熱帶市內,有著宜人的景色和豪華的酒店,但是林姐就是睡不著覺。這倒不是因為前半夜,多如牛毛的賣春小姐電話的干擾。也不因為隔壁斧子房間裡,他一個人要對付好幾個姑娘的瞎折騰。而是因為這裡能使她想起在特拉尼達多巴哥附近,她購下的那個島嶼,想起在島上與丁國慶的那段柔情。她記得冬冬曾主張他倆在那個島上舉行婚禮。她記得丁國慶和她的未來,打算在島上開荒種地、養鴨、種花。她不願再呆在這裡了,因為海南島與中美洲那個島的氣候、植物太相像了。她要儘快地離開,越早越好。 清晨,很早她就起床下地了。她關掉了冷氣,打開了窗子。即刻,一股帶著鹹味的海風撲到她的臉上,這股潮熱的暖流使她更加受不了。她推開房門,按了一下斧子房間的電鈴,她要提醒斧子早起快走。 「不認識字呀,門把兒上我掛的牌子是請勿打擾!」斧子在他屋子裡喊叫。 「是我,開門,斧子。」林姐邊說邊敲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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