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偷渡客 | 上頁 下頁
一三〇


  還是沒人接。

  兩個電話同時響著。他又抄起了第三部電話,撥了繼紅手機的號碼。

  通了,是繼紅的聲音,他喜出望外。

  「繼紅,你現在哪裡?」

  「國慶哥,你,你還活著?!」繼紅驚訝起來。

  「當然活著。」

  「你是怎麼遊上岸的?那條船停在哪裡?」

  「上岸?船?什麼船?」

  「你不是……」

  丁國慶大聲問:「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在哪裡?」

  「我在飛機場。」

  「飛機場?」

  「送林姐上飛機去福建。」

  「停住,把她立即拉回來!」

  「已經起飛了。」繼紅的聲音也驚慌起來。

  「什麼?你混蛋!」丁國慶吼叫。

  「剛剛起飛。國慶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馬上回來見你。」

  「你們真愚蠢!」丁國慶怒不可遏:「繼紅,你馬上跟著飛,要馬不停蹄,在三藩市或是安格拉奇追上林姐,把她劫下!」

  「為什麼?」

  「快執行吧。你要想盡一切辦法,不能讓她去大陸。就是到了福建,也不能叫她進機場。拉她立即返回。」

  「我明白了。不管什麼航班,我會連夜飛的。國慶哥,你別太著急了。在我們回來之前不許你離開紐約,不能演『空城計』!」

  「我知道。」

  「阿芳怎麼樣?」繼紅問。

  「不用你管了。」

  「我會隨時跟你保持聯繫!」

  「快,快上飛機。」

  早晨,大雪停了,海面上飄浮著濃濃的霧。小海灣裡霧氣更濃,雖稱不上伸手不見五指,但兩米左右是最遠的能見度。

  太陽在地平線上剛一露頭,傑克像個忠實的老家院,邁著不緊不慢的碎步,巡視著海岸和房前屋後。

  丁國慶的汽車朝著小海灣的方向駛來。雖然濃霧妨礙了他的視線,但是他的車速並未減緩。他的心如同一團火,在不停地燃燒。在林姐的辦公室裡,丁國慶整整一夜沒有合眼。他始終弄不明白,林姐為什麼會那麼幼稚,為什麼就那麼輕信。這是明擺著的騙術圈套,她怎麼就那麼容易往裡鑽。

  另一個使丁國慶焦急的原因,就是阿芳又一次不知了去向。他往她的住處打了幾十次電話,幾乎是每隔幾分鐘就打一次,可是始終就是沒人接。

  今晨不到五點,他就趕到了阿芳的住處。奇怪的是,人沒了,東西還在,沒有留下她要去哪裡的痕跡。他想再問問繼紅。可繼紅的手機電話已關掉,顯然已經上了飛機。

  阿芳究竟到哪兒去了?是不是又被郝仁劫走了?他懷疑,可他又不相信。因為阿芳的住處,除了他和繼紅,沒人知道。

  丁國慶準備回一趟小海灣,寫好留言,讓冬冬和薩娃別著急。今天是週六,她倆到家的時間一般都在中午。安排好她們後就立刻返回曼哈頓,尋找阿芳,追殺郝仁。

  丁國慶把車子停在了車庫,叫了幾聲傑克。傑克立刻從霧裡飛出來,竄到他的身邊。他蹲下來摸著它的頭,察看一下它的神色。他從傑克那不安的眼神裡,發現小海灣裡情況不對。傑克不停地搖動著它的頭,眼珠上蒙著一層混混的淚。

  「傑克!」丁國慶叫了一聲之後,緊跟著這個從不言語的忠誠衛士跑進了屋。

  「啊!阿芳——!」丁國慶大叫起來。

  二條細細的電話線擰成一股繩子,一端掛在客廳的吊燈架上,另一端套在了阿芳的脖子上。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丁國慶哭喊著,把阿芳從吊燈架上抱下來。他聲嘶力竭地喊著:「阿芳!阿芳!你,你,為什麼呀???」

  阿芳的四肢還沒硬,身上仍存有一點兒體溫。顯然,阿芳剛自殺不久。丁國慶對著她的嘴長時間地做著人工呼吸,可是無濟於事。

  阿芳死了。

  在客廳的茶几上,放著她給林姐,應該說是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一段話。

  親愛的林姐:

  謝謝你把我帶到了這個安全的環境,美麗舒適的家。我明白你在做什麼,謝謝你的好意。我不能,真地不能。我代替不了你。

  看得出來,你和國慶相處得非常和諧,我絕不能做你們的障礙。國慶是你救出來的,他本來就應屬於你。

  國慶是個好男人,真正的男子漢,咱們不能毀了他,毀了咱們的後代。我恨我為什麼非要來美國,非要來這裡。我已經是一個多餘的人,我不配做了國慶的太太,我真地不配他呀!我知道你能為他生養後代,可我不能了。我希望你和他生兒育女,繁衍我們的後代。

  林姐,你不聲不響地把我帶到這裡,一個字也不說,用意我全明白,你是個人。可是你不瞭解我,你錯了。對國慶我沒有任何苛求,你誤解我了。能活著見到他,我已萬分知足。感謝上天對我的厚愛!現在我了卻了我所有的心願,可以安然地閉上眼睛了,真地不後悔,一點兒也不後悔。在我心中留下的只是你們對我的愛。這也將是我從人世上帶走的唯一東西。

  林姐,這次我和國慶相見純屬偶然,我並不是有意傷害你。國慶是個有點兒脾氣的人,你別介意,過幾天就好了。時間一久.一切都會淡忘的。放心吧,林姐,他一定會回來,回到你的身邊。

  祝你們倆過得幸福。別了!

  你的好友陳碧芳 1994年1月

  信紙在丁國慶的手上抖動著,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他把信紙揉成一團,摔在地上,用腳拼命地踩。

  傑克站在他身邊也流下了一串串眼淚。

  大霧越來越濃。丁國慶把阿芳的屍體包捆好,含著巨大的悲痛,背起她,來到了屋後的山坡上。來不及為她化妝整容,也來不及為她換衣服,就匆忙挖了個坑,把阿芳掩埋了。

  傑克在山頂上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丁國慶回到客廳,像個機械人似地整理著武器和彈藥。他一聲不吭地擦著飛鏢,匕首,短槍和長槍。他哭不出聲,也流不下淚。他的腦子是木的,但又是清醒的。

  整理好武器,他點上支煙,吸了幾口,打算給冬冬、薩娃寫留言。

  他抄起筆正要寫,一陣電話鈴響,使他渾身一緊。他盼望是繼紅在途中打來的,告訴他林姐在三藩市被攔下。他也盼望是林姐本人打來的,告訴他立即回家。也許是薩娃和冬冬來的電話……不管怎麼說,出發上路之前的這一電話,一定要接,它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丁國慶拿起電話。

  「喂?」他問。

  「喂,是丁國慶先生吧,你好。」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