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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林姐,我一向崇敬您的膽識,以及您的謀略。」郝仁一邊向林姐敬酒,一邊說。

  「我承認在對待你的作法上有誤,忽略了你的才能,甚至忘記了你的存在。」林姐敬他一杯。

  「過去的事情只當作一個小插曲吧,不會影響我們再次回到一起來。」

  「是,我同意。」

  「我也必須承認我所犯的錯誤。」

  「不,不必再提以前的事了。」林姐誠懇地說。

  「我的錯誤,不在於我有意害你,而在於我的長久以來的思維。我是個不甘寂寞的人,想幹出一番大事業。坦率地講,我並不羡慕你的成就。論你的才能和地位,你的事業本應更加輝煌,甚至可以稱霸世界,然而你沒做到。我看到你有一種致命的弱點,這個弱點阻礙著你前進的道路,堵塞了你的才能的發揮。」

  「請講。」

  「三個義的位置你想都擺平,但是嚴格地說,你沒有擺平,情義高於另外兩個義,情義給你帶來很多不必要的思考,浪費了你大量的時間,劫走了你敏感的精神,搗亂了你聰慧的大腦。當然,人無完人,你就差這一點。這一點你要是弄通了,你定是個世單上最完美的人,我將甘敗下風。可是我看出,情對於你來講高於一切,這一點你至死都不會改變。所以,我的前程不能再掛在你的戰車上了,那將導致我粉身碎骨,我的一切理想都會毀滅。

  「林姐,小弟今天給你說明了吧,情,情是什麼?世間人們都在說情,三義幫也把情義放在第一位,姑且不談這情真實不真實,先說這情存在不存在吧。」

  「我是人。」

  「不,你是個女人。」

  「情在不斷地欺騙著女人,而女人又喜歡受情的欺騙。情是什麼?情即真,真即純。這世上還有這東西嗎?如果有,請你給我找出個絕對純的例子吧。」

  「絕對的情是不存在的,因為什麼東西都不能提絕對。」

  「你錯了,林姐。相信我,絕對的情存在。以弟之見,這絕對的情有,只是時間太短,短到就那麼十來秒。高潮過後,雙方的純情馬上就會消失,基本上是你想你的,我想我的。這兩個軌道,永遠不會併攏。併攏就註定人類走向滅亡,宇宙的軌道就再也不會存在。」

  「看來這像個規律。」林姐請他吸煙「,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甭管他說的對不對,反正,林姐承認,過去自己一直不瞭解他,直到現在,也覺得對他十分陌生。

  郝仁看出林姐的態度有所變化,繼續說:「瞭解一個人是相當難的,不管是朋友、敵人,還是夫妻,永遠做不到這一點。但是,理解對方說的話,是可以做得到的,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標準。這個標準出自實際,這個實際比虛幻的情更有價值。」

  「那是你,我可不這麼看。」林姐忽然覺得這不像個談判,自己的地位十分被動。他的理論儘管都很新鮮,還能聽得進去,但是為了扭轉被動的局面,她準備反抗,先從氣勢上壓一壓對方的氣焰。

  「不必爭了,談這些事不可讓自尊心占上風。我這些肺腑話不會隨便同人說。林姐,我今天特別高興,找到了真正能同我溝通的物件。我不會像我父親說那套假話,什麼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不是一家人,一個家裡的人談不了這些,溝通不了內心深處的東西。其實,我的內心非常苦悶,找不到能理解我的人。林姐,請你相信我的直感,只有你能夠理解我。」

  「是嗎?」

  「是。敵手是最能溝通的,也是最能理解的。各國的統帥、主席、元首不必說了,他們都是朋友,不是敵人。但他們都是一致的,只是在地球地域的瓜分上有一點小分歧。你和我出自同一道理。我佩服你的明智,即分我一半的舉動打動了我,它使我改變了以往我對女人的看法,以至於我認為,女人當領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林姐,我建議,你我在下一個回合中再競爭一次。我戰勝你,你必須得走。不走,我會吃掉你。相反,你戰勝我,我也會自動離開,或者死在你面前。到那時,我將是高高興興,而且是心悅誠服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我同意,不過我已經做好了要走的準備。」林姐低著頭吸了一口煙。

  「噢?」

  「郝仁,記住,你得當心,我走之前,也許會幹掉你。」

  「你走,我會成全你。至於想幹掉我,不會那麼容易。」

  「再見。」林姐站了起來。

  「請坐下,你誤解我了。」

  林姐坐下。

  「成全你,指的是幫你完成你走之前的計畫。郝某說到做到,一定會幫你得到你認為足夠的錢。」

  郝仁向林姐伸出了手,兩位雙手緊握,同時凝視著對方的眼睛。

  郝仁許下的諾言都兌現了。紐約地面上,包括東西兩岸的主要城市,停止了槍聲。FBI的特警部隊受到獎賞。巡邏在街道上的員警,臉上也露出了往日的輕鬆。

  和談之後,三義幫和促進會分線劃片兒,不要說火拼,就是有時雙方碰了面,也都是客客氣氣,有時還一起下館子,一起去賭場。收款的秩序井井有條,各幫會人馬互不干擾。

  福州街上出現了少見的平和,這種平和促進了這裡的更大繁榮。新來乍到的東方客,源源不斷。職業介紹所的裡裡外外,更是人來人往。

  此時的繁榮造成了一股就業的機會。按摩院的徵聘、餐館的招工越來越多。

  蔬菜攤的門臉兒大部分做了新的裝修。賣菜的老闆不求買主,只怕貨源供應不上。

  海鮮市場上的生猛海鮮龜、魚、蝦、蟹很少有剩貨,店主們的生意越做越火。不賣剩貨,就意味著東西新鮮。新鮮的東西買主就多,買主多就……

  這種良性迴圈,使福州街上的商人們也著實發了一筆財。

  二肥子的店面也擴大了。曾明走後,他一個人在店裡說了算。衛國想放下他手上的蔬菜批發,幫二肥管理餐館,被二肥一口拒絕。

  水仙的腳傷已經養好。她已離開了柔情髮廊,現正在認真地談戀愛。她的新對象不是別人,正是二肥。

  水仙的這場戀愛談得比較辛苦。只因衛國橫向介入,三個人坐在一起,來了一次三角談判。可談了半天沒個結果,原因主要是二肥子不肯掏錢。

  「我憑啥給你兩萬?蒙人呢你。」二肥子堅持不出錢。他認為,他愛水仙,水仙也愛他,憑什麼戀愛還得要這麼大的花費。

  水仙已快三十了。她不想再折騰,想真正地找個好男人結婚。成家立業。在她被裹腳放回後,丁國慶給她一筆養傷的費用,另外又給了她一筆身體損傷費。錢對她來說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得在美國儘快地安個家,再生個美國小公民,然後就回福建老家。多少年了,苦也吃夠了,罪也遭夠了,也該回去風光風光,享享清福了。

  不過,選丈夫一事她可太有經驗了。經驗告訴她,有錢的不能當丈夫,當丈夫的不能太有錢。外國人她還看不上。看上了,她也絕對不會同他結婚。那都是些什麼人呢?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家的概念。

  阮衛國不在她的選擇之中,因為他不能給她生一個美國小公民。他的那個軟傢伙不生精子,又怎麼能弄出個像模像樣的人來。

  嫁人可不是開按摩院,那些個生面孔著著就叫人噁心。想來算去,水仙認定,非中國人不嫁,不找到知根知底的人不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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