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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林姐穿了一件黑底白花的旗袍,一頭濃發高高盤起。她今天的裝束格外莊重,說話的語言更為莊嚴。

  丁國慶和郝仁在堂上打了個照面,彼此之間只是一笑,並未打招呼。比較起來了國慶顯得更為坦然,郝仁看起來反而有點兒不知所措。

  祭典儀式很快就結束了,下面進行的是議堂。議堂是三義幫以及中國城各路幫派堂口裡歷來的規矩。幫裡有亂,幫主評判,是對是錯,心甘情願。美國的法律再嚴密,也管不了這段,美國的員警再厲害,也不敢管這裡。因為很多事情就是法院宣判完了,在這裡還不算數,還得在幫裡的議堂上重新審判。本來中國城內的事就非常複雜,管轄中國城的警察局裡,案子多得堆積如山,既然這幫中國人的管理辦法奏效,也就對這裡發生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議堂是不定期的,幫裡不出大事,就不召開。大家對幫主的評判雖都得甘心情願地接受執行,可出現了不公平,有時也會推翻,造反。所以,幫主的公平斷決,決定著他的權力是否永握手中。

  鯊魚首先站起來,把事情的原委細說了一遍。

  林姐又命鴨血湯站出再敘一遍。

  鴨血湯站在堂前不說話,他咬著下唇,低頭看地,心裡像吃了定心丸。因為郝仁和斯迪文早已答應他,只要不說出黃龍號的事,收上來的款,他和兩面焦各占百分之三和百分之二。鴨血湯估計,幫主對他一定會有處罰,但不知是打還是罰。

  林姐對鴨血湯連問三遍,對鯊魚所說有無爭議,他仍是閉口不作回答。

  「斷指!」林姐說完,就把一個像鉗子狀的刑具扔給了鴨血湯。

  鴨血湯聽了林姐的評判,心裡一驚,看來今天是非見血不可了。他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把頭部是一個環狀的利剪,看著林姐,等她發話。

  幫裡人都知道,這是幫內對在金錢上有所染指之人的一種懲罰,輕重全由幫主評斷。

  「左拇,右食。」林姐喊了出來。

  大家都清楚,這是在錢上貪得太多的懲處,不貪到一定的數目,幫主是不敢這麼評斷的。左拇指一斷,就不能再點錢,右食指一掉,就扣不了槍栓,不好報復。

  鴨血湯聽到要斷他的左拇右食,眉頭皺了一下,他沒看郝仁和斯迪文,他在盤算著那筆足夠他養老的錢。他對斷指倒不那麼害怕,可對用斷了拇指的左手去切右手的食指有些發怵,他怕疼得無法忍受,所以有些猶豫。

  「慢,三哥斷食,我願切拇,幫主是……」兩面焦突然喊。

  「四弟!」鴨血湯大叫一聲,「咋」地一下切斷了右手的食指,緊接著,他又用滿是鮮血的右手,哆哆嗦嗦地套上了左手的拇指,隨即大叫一聲,左手的拇指也滾到了地上。

  郝仁低頭看著在那灘鮮血上面仍在蠕動著的手指頭,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

  【21】

  1991年夏,一場大規模人口西遷的販運行動開始了。

  浩瀚的太平洋、酷熱的印度洋、洶湧的大西洋,一組組遠洋貨輪,一群群環球商船隊,掛著不同國家的旗幟,浩浩蕩蕩地向西移動,朝著北美的同一個目標駛來。

  這場前所未聞的人口販運計畫,被美國FBI國際偵破組織稱之為「XYwJ行動」。白宮國務院東方問題研究所的華裔智囊,把信仰危機四個漢字,縮寫為XYWJ。

  在過去的兩年裡,中東和遠東發生了兩件大事,這兩件大事從表面上看,毫無外在的聯繫,而實質上卻有相同點,那就是都與信仰有關。伊拉克準備入侵科威特,不僅是為了它地底下的那點兒石油。五角大樓動起肝火,也並非單單是為了保護他在中東的利益。制上中東這個彈九之地的戰火.犯不上要動員西方聯軍部隊。明眼人都清楚,這是為了阻截某種勢力的擴張。

  發生在遠東的那件大事,鬧得沸沸揚揚,轟轟烈烈,激烈的程度不亞於中東戰火。它的影響震動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事隔不久,東歐的一個國家元首就上了絞刑架。這條新聞在電視螢幕的黃金時段裡播出,一時間弄得人人皆知。

  克里姆林宮裡頓時炸了窩,莫斯科城裡也已失控,滿街都是年輕人。明白人都知道,這是那個事件引發的必然結果。

  先別研究這場裂變的受益者是哪一方,照目前來看,美利堅成了最大的受害國。

  美國的移民局裡整日鬧鬧哄哄。移民局官員急得失了文官的風範,他們在公眾媒介上,聳著肩,瞪著眼,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非法移民的監獄裡人滿為患,政府準備大興土木再建造幾所,可又苦於政府撥款,需等很長時間。

  紐約、三藩市的國際海關也亂了手腳,他們從沒接過這麼多的不速之客。這些個從遠方面來的人簡直使他們招架不住。問他們話不會說,送進監獄反倒樂。

  此時,任思紅在過海關時有些緊張,心怦怦亂跳,她看了看CUSTOMS OF U.S.A (美國海關)一排英文字,腦子一陣空白,把原來想好了的那幾句簡單的英文幾乎全忘光了。

  兩位足有兩米高的移民局官員向她點點頭,示意該輪到她了。她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看看周圍和身後,確認叫的是自己,就托了一下眼鏡。可她仍不敢邁步,因為心裡沒底,不知道應該先做哪一項。她想耍個滑頭,就把身後的一位中年婦女推到了前頭,想再看一下人家是怎麼過的境。

  身後的中年婦女倒不在乎,拿起提包就向海關的通道走去。兩位移民官員接過中年婦女遞過來的護照,沒問兩句話,就要把她帶到通道後面的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牌子上寫的是IMMI-GRATION OFFICE(美國移民局)。在通住辦公室的路上,站著幾位身穿藍衣藍帽的美國員警,他們態度刻板,手中晃動著一根棍棒,腳上的皮鞋擦得鋥亮,腰帶上還斜插著一支手槍。

  那位中年婦女走到途中,突然掙開了移民局官員的手臂,扔下提包,擠到員警面前,抱住員警的雙腿,「咕咚」一聲就跪了下來,並喊著FREE!FREE!(自由!自由!)

  「停!」一位文質彬彬、手裡拿著筆記本的人喊了一聲,然後他面對準備過關的學員,用中文說:「這樣不行。大家都看到了,她太緊張,抱員警腿的動作做得過早,要先進移民局的辦公室,等拒絕入境後再抱。好,再來一遍!」

  原來這是一場入關演習。這是一個訓練中心,設在曼谷郊外,任思紅在這裡接受訓練已經有三天了。

  在這兒一共有三所仿造的美國海關,一所是紐約海關,一所是洛杉磯海關,還有一所就是三藩市海關,其仿造的逼真程度,完全可以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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