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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林姐為丁國慶開的武術館,其用意不在於錢能賺多少。她知道,叫一個大男人天天呆在家裡,沒有自己的事業,是最難忍受的事,難免對阿芳更加思念。男人一旦有了自己熱衷的事業,就會全身心地投入。以前的卿卿我我,就會視為小事,慢慢地就會逐漸淡忘。

  不出林姐所料,從武館籌備伊始到建立,丁國慶明顯地變化了。他不僅再也沒提過阿芳來美的事,而且就連打給三渡村朋友的電話也少了。每天除了照顧好冬冬,清潔海灣周圍的環境,剩下的時間,他幾乎都用在了學習駕車、練習英文、編寫教材上。

  的確,他與剛來時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男人一旦有了自己喜歡的事業幹,連眼神、皮膚的顏色都會改變。林姐看著他的變化非常滿意,她猜想,自己的目的,不久就會實現。

  建立武術館是丁國慶的一個夢,這個夢在大陸時由於種種原因,未能實現。沒想到來美不久就成了現實。他由衷地感激林姐,下決心要把這武術館辦好。

  丁國慶雖不善於言談,但是他說的每一句英文,都非常完整、規範。

  武術館沒有開在小海灣附近,林姐給他選的地點是從家裡還要開3O分鐘車的DEERPARKTOWN (鹿園鎮)。這個城鎮在長島是個比較大、人口也比較多的社區。儘管這個鎮上已經有了兩家韓國人和日本人開的武術館,但他們與丁國慶的硬功夫競爭還不是對手。武術館起名「太極武術館」,是丁國慶的意思,雖然丁國慶所教的不是太極拳而是真正能防身的螳螂拳、梅花步、八卦掌等等。「太極」,英文寫作TAIJI,這是為了打開知名度,又是中國武術內在美的體現。

  駕車的技術,丁國慶已經掌握,在長島拿駕照又十分簡單、容易,現在就剩下買汽車了。關於阿芳來美的事,丁國慶不再向林姐提了,他已從二肥那裡得知一些阿芳的近況。二肥經常和他媽通電話,他把阿芳向七嬸借錢、以及兩個星期前她登上黃龍號離港的事,幾天前就告訴了丁國慶。

  丁國慶同阿芳從沒直接通話。因為他房間裡的電話,沒有安裝國際直撥,在這一點上,他理解她,也明白林姐這樣做的用意。

  信,他倒是給阿芳寫了很多,而且天天都在寫,可從沒寄出過一封。出為剛來美,他一不會開車,二不會說話,又怕麻煩事情很多的林姐,就一直沒能寄出。現在阿芳快來了,他就把這些信攢了起來,等阿芳到了以後,一定讓她看上幾天幾夜。他一直牢記著阿芳的話,要感恩戴德,盡心盡力地為恩人工作。

  丁國慶著迷於辦好武術館,也是為阿芳的到來做準備,同時這樣也能減輕林姐對自己的負擔。他決心已定,不會因為日後阿芳的到來,就離開林姐,反而應該對她更加盡忠。他和阿芳永遠不會離開林姐,他們就住在小海灣,同林姐在一起。阿芳可以到附近的學校去讀書,又可以幫著照顧冬冬和家裡。他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林姐身邊存在一定的不安全因素。特別是自打上次看見了郝仁,他更覺得事情不妙。他非常瞭解郝仁這種人來到紐約的危險,他要永遠保護好這個他從心底裡尊敬、熱愛、對他有著救命之恩的女人。

  林姐站在椅子上,正在把一個漂亮的花環往落地的大玻璃窗上掛,她回頭問女兒:「冬冬,你看可以嗎?」

  「可以,不過再高一點更好,媽媽。」冬冬歪著頭,認真地幫助林姐糾正放花環的位置。「是嗎?還要高一點兒?」林姐把花環又往上提了提。

  「林姐,當心別摔下來!」繼紅看到她腳上的高跟鞋有些發抖,忙喊。

  話音剛落,林姐的身體就開始傾斜,丁國慶看到,立即從地毯上跳起,一個箭步,正好接住林姐倒下來的身體。

  「叔叔,你好棒噢!你看媽媽都不好意思了。」冬冬拍著手笑道:

  繼紅也向丁國慶伸出了大拇指:「你反應真快。」

  林姐一時臉漲得通紅,看樣子不像是身體失控後,落在別人懷裡的窘態,倒像承受不住心靈上的衝擊所表現出來的驚慌。她慌慌張張地從丁國慶的懷裡閃出,整理好弄皺了的衣服,笑了笑,笑得很不自然,以至於忘了對丁國慶道謝。她定了定神兒說:「繼紅,冬冬,我們走吧,不然會添亂。」

  「欣欣,讓冬冬留下來吧。」丁國慶請求說。

  「對,媽媽,那幾個德國人的英語,不要說國慶叔叔,就連我也聽不太懂。我還是留下來當翻譯吧。」

  「好,冬冬,你留下,我和繼紅阿姨先走。」

  「你去哪兒?」冬冬急忙問。

  「哪兒也不去,回家,放心吧,乖女兒。」林姐說完,就同繼紅出門上了車。

  林姐讓繼紅駕車,她坐在右邊,想把剛才的心緒穩定一下。十幾年了,她這是第一次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那種安全感,不,那種像是初戀時丁建軍抱住她的觸電感又油然而生。她閉上眼睛,追憶著這種感覺,生怕這種感覺一下子跑掉。她想讓這種感覺保持長久一點,保持他一輩子。她已清楚地覺出,丁國慶快成了他的了,她的一切設計即將變成現實。

  車子快到小海灣時,林姐命繼紅先不開回家。

  「去哪兒?斯迪文大概已經到了,他在等我們。」繼紅停住了車說。

  「我知道,先讓他等一會兒,我想給國慶買一輛車。」

  「現在就去嗎?」

  「現在。」

  繼紅把汽車轉向去鎮上賣車行的方向以後說:「林姐,我為什麼非叫斯迪文今天來,就是怕到了禮拜天,他們四個就攪在一起鬼混。我總覺得郝仁不起好作用。他不是個誠實的人。」

  「我知道。」

  「斯迪文好象在變,變得跟你有距離了,變得不愛說實話。我擔心,再這樣發展下去,他會跟郝仁跑。」

  「跑哪兒去?我就不信郝仁有這麼大的威力。」林姐非常自信,她點上了煙又說:「斯迪文我瞭解,他還不至於對我撒謊。他跟我生氣的原因我也知道,在耍小孩子脾氣。對了,繼紅,郝仁除了騙你說他不會喝酒、不玩女人之類的事外,還有什麼其它可疑跡象?比如說,收下來的帳目不清,對內部的事情亂打聽?」

  「沒有,這倒沒有。我就擔心斯迪文會對他說。」

  「放心。斯迪文是個對什麼事都不大上心的人,他所知道的那些對郝仁沒什麼價值,郝仁從他那裡也問不出什麼重要的事情來。」

  繼紅點了點頭,她特別佩服林姐在人事安排上的英明決斷。車子轉出了高速公路,沿著小路向鎮上走去。那裡有一片賣車的汽車行,繼紅知道,林姐要去的是哪一家。

  「繼紅。」林姐轉了個話題:「你如今也快三十了,女人到了這個歲數,總得有個歸宿。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也不能……」

  「林姐,你又說了。我覺得這樣挺好,一個人過最舒服。」

  「不,繼紅,別跟我學,過了歲數再考慮就晚了。」

  「晚什麼?一點也不晚,你和國慶最終不是走到一起了嗎?有情沒情得靠緣分。林姐,你別看我從不問你什麼,但是我瞭解你比瞭解我自己還清楚。」

  「我現在說的是你。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的事嘛……」

  「你覺得斯迪文怎麼樣?……」

  「我說了,我才不上趕著去求他呢。先讓他玩幾年,等他收回心來,想求我的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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