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偷渡客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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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的尖叫聲逼近,繼紅迅速地鑽回車裡,向漆黑的小巷駛去。 法院又開庭了。 陪審團魚貫走進。史密斯律師和維多利亞·林坐在同一排。 新聞記者、專欄作家都相互簇擁著等在門外。電視臺的轉播車在法院的門口停了不下四五輛。他們不能進入法庭,統統被拒之門外,焦急地等待著得到第一手材料,等待著宣判的結果。他們想方設法,盡可能地採訪到被告人和她的辯護律師,哪怕是捕風捉影地報導一點兒他們的行蹤,或是當事人的舉止風采,僅僅這些,也會給他們帶來可觀的收入。 法官宣佈開庭後,又把這個東方女人的姓名、年齡問了一遍。他對前些日子中國城內發生的槍戰並不關心,更不追問,指控的警方也沒把這些事件與這個東方女人聯繫起來。今天的宣判只有一項,因指控方證據不足,故宣佈維多利亞·林無罪釋放。但鑒於她與本案間接地有一些經濟瓜葛,需繳納保釋金方可釋放。 法官宣佈,保釋維多利亞·林的金額一共是七百萬美金。宣判後,被告沒有異議,接受法院裁決,同意付款。付款的來源也不容懷疑,律師史密斯出示了足夠的證據。 維多利亞·林鄭重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與史密斯熱烈擁抱,恭喜他為自己辯護成功。史密斯也對維多利亞·林回敬良好的祝願。 當天下午,史密斯把維多利亞·林簽好字的支票帶來,當場一次付清。 監獄的鐵門自自然然地為她打開。 送她出獄的警官為她打開大門,禮貌地說了一聲:「GOOD LUCK!」(祝你好運。) 看守她近兩個月的一位黑人員警與她握手告別時,除了說一些客套話外,望著她美麗的面孔和誘人的身段又補充一句:「BY THE WAY, WHAT IS YOUR CHINESE NAME?(順便問一句,你的中國名字叫什麼?)」 她微笑著看了看這個員警,想了一下,聳聳肩膀說:「I DON』T THINK YOU CAN UNDERSTAND.(我不認為你會明白。)」 「LET ME TRY.(讓我試試看。)」 「XIN XIN HAN.(欣欣韓)」 全副武裝的員警張開了嘴,試著發了兩下音,不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是維多利亞開的一個小玩笑,她覺得,在美州大陸,沒人會知道她的這個名字,她從沒用它註冊過,也從未使用過。不過,這個韓欣欣的名字是那麼真實,只不過瞭解這個名字的人,和使用這個名字的年代,離現在太遙遠、太遙遠了。 【2】 1969年12月,靠近中緬邊界的東方紅橡膠三分場,發生了一場格鬥。 住在山頂上的是三連,又叫京片子連,同住在山腳下的七連,也叫川蠻子連,為了一個屁大點兒的事爭執起來。兩邊的頭頭兒幾經談判達不成協定,最終導致叉架。雙方約好,明日各出人頭20個,不帶刀棒,徒拳單練。 山頂上的領袖叫丁建軍,因他長得高大、白淨,故人稱白塔,原北京八一中學星火燎原戰鬥團的頭頭兒。山下的領袖叫李少華,因人長得矮短、黑壯,故綽號黑頭,原重慶十三中文攻武衛革命組織的創始人。 叉架的起因,確實屁大。 今晨,天還沒有全亮,韓欣欣想早點兒起來,把昨晚掛在屋簷下的白乳罩,照規矩摘下來。她推開了潮乎乎的茅草屋門,側出半個身子,左手臂擋著前胸,右手伸出去,朝著低矮的屋簷下,去撈那白乳罩。可是撈了兩回,都抄了個空。她又往地上瞄了幾眼,也沒看見,心裡正在納悶兒,忽聽見山腰下,有人哼哼嘰嘰地在唱歌。她放眼望去.只見那個人用一根樹枝,挑著她的白乳罩,正往山下走。那人得意地邊唱邊搖動著那根幹樹枝,雪白的乳罩,在他頭上飄舞著劃起了圈兒。她想追上去喊住他,可又有些難為情,氣得她鑽回茅草屋,去叫丁建軍。 赤身躺在稻草鋪上的丁建軍,不知聽到了沒有,不起來也不搭腔。她哈下腰去推他,丁建軍一翻身,笑著把她抱住,迷迷怔怔地說:「還早呢,忙什麼。」 「建軍,山下的人就是不上道。這規矩是他們先定的,真不守信。」韓欣欣說著,氣鼓鼓地披上了件破軍衣,坐了起來。 難怪韓欣欣為這事生氣。夏天的時候,天太熱不能早睡,山上山下兩撥人常常相互走動串門。點上油燈,不是「拱豬」,就是「敲三家」。可串門時,常會發生一些令人難堪的事。推門一進,往往會撞上正在屋內翻騰交戰的男女戰士。後來,山下人提議,室內凡有戰情,均以屋外掛上乳罩為號,表示內有戰況,概不見客。 自立下規矩後,山上山下嚴格遵守。不料,今天竟發生這等違反山規的事。 「怎麼了你?」丁建軍揉了揉睡眼問。 「山下人偷了我的乳罩。」 「是嗎?能有這事兒?」 「嗯。」 「好,一會兒我去找黑頭。」丁建軍說完,一翻身又睡了。 韓欣欣見丁建軍的半個身子全露在外頭,就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她沒有躺下,把軍上衣穿上,扣好了扣子。一會兒,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沖著丁建軍的後背說:「算了,別找黑頭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丁建軍用鼻子哼了一聲。 「真的,不然又要鬧事。」 「嗯。」 韓欣欣不願看到他和黑頭一夥再鬧事。這兩撥人打開了群架,都屬不要命那種。自從到了這倒楣的西雙版納,快兩年了,打了不知多少回。打完了和,和完了打,結下的舊仇未了,沒幾天又添了新仇。這幫人的肚子裡好像總窩著一口氣兒,肝火特別旺,似乎天天不弄得鼻青臉腫,這日子就不能過。 鬧到這份兒上,場部管嗎?想管也管不了,再說也根本不想管,更不敢管。從湖南支邊來的老革委會主任乾脆說:「管他們?誰管我呀?咱們一塊兒自生自滅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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