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曼哈頓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我們打電話讓貝妮絲來共度假日,她說一切美國國慶日之類的活動都是「Garbage」(垃圾),她根本沒有興趣。麥克說要好好拍些照片,我仍然穿著從上海帶來的那套白連衫裙,腳上依然是那雙舊塑膠涼鞋,但我略抹了點粉脂口紅。來到東河Eragano大橋,只見各國帆船飄揚著色彩奇異的旗幟,高聳的桅杆上是白色、紅色、藍色的篷帆,水手們揮舞著帽子爬在高高的桅杆上向遠處的人潮揮手致敬。11點半,來自美國和歐洲的35艦軍艦駛入港灣,進行國際軍艦檢閱典禮。

  當大炮轟響時,我望著在千帆競發之中的自由女神像,不由得感到自己的確置身於這個世界上最具魅力的國家之中。於是,一種搏鬥的欲望,一種跳出窄小圈子,打入美國社會,一種不成功誓不甘休的決心重又燃燒著我歷盡艱辛的心靈……中午,我們在自由女神公園附近的一片林子裡享用了一頓豐盛的野餐,有我從餐館帶來的炸蝦球,有麥克做的義大利乳酪餅,還有一杯小香檳。飽餐之後我們在大松樹下躺下休憩,這時,我發現他那雙在陽光下閃爍的眼睛是如此美麗,我不由得俯下身子,輕輕地、一次又一次地親吻著這雙蔚藍的眼睛……

  麥克的眼睛閉著的時候,像一層雪白的白玉薄瓷,一旦張開,上眼瞼的幾十根睫毛如絨氈般向上伸開,將眼皮分切成幾十片黑白相間的、閃爍的玉片,映著那如湖水般透澈見底的深藍的眼瞳,眼瞳旁邊則是中層的一圈藍灰色和外層的一層天藍色,三層不同的藍色在陽光照耀下,又變成了幾十層輻射著不同光束的藍寶石鑽球!他的眼睛深情地凝望著我,像大海那樣瀲灩、蕩漾、變幻無窮,眼瞼上濃密的一排睫毛忽而蓋去,忽而張開,如峽谷幽湖,漣漪層層。這是我一生中離得最近,最美麗動人的一雙男人的眼睛,我不由得把頭靠在他的胸前,說:「麥克,你真好。」

  入夜,美國國慶音樂演唱會在焰火齊放中開幕,當波士頓樂團的演奏家們演奏到《星條旗永不落》時,美國人的熱情幾乎到了瘋狂的程度,不論白人、黑人,到處是狂舞著的美國國旗,跺腳、蹦跳、擁抱、鼓掌,比美國人看棒球錦標賽還瘋狂十倍。我在這無比激動的節日狂歡中,不禁感到這種崇高的愛國激情,這種公民的自豪與自信,多麼像「文化大革命」初期,我們拼命揮舞著紅旗,在天安門廣場接受毛主席檢閱的時刻啊!突然之間我感到:全世界的人原來是一樣的。

  人啊!多麼奇妙的美國人,多麼奇妙的中國人!

  沒有激情的民族,不會蹦跳的民族,那一定是生了病。當樂隊的《星條旗永不落》奏到尾聲時,麥克在眾人一片浪潮奔湧般的激情中突然緊緊地把我擁抱住。就在這時,焰火伴隨轟響穿入夜空,迸放出千萬朵燦爛的金穗禮花,整個天空被映照得通明透亮,麥克的臉緊貼著我的臉,我看見焰火在他的藍眼睛中竄升、迸放,那裡盈滿著淚水,他對我說:

  「朱莉亞,請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好麼?」

  7月5日

  我們挪掉了隔在我們中間睡覺的白貓和三個小貓寶寶,它們不幹,還是一次次活潑地跳回我們中間的空檔中,但是現在再也沒有空檔了。潔白的月光灑在他敞開著的胸膛上。我看見他軀體上的那兩個乳頭,如同一片白雪中盛開著的兩朵嬌豔的薔薇,小小的圓晶體透明地泛出亮亮的粉紅。而他的胸膛和胳膊如玉瓷般細膩潔白,幾處湧出金黃色捲曲的體毛。只有在西方古典油畫中,我才看到這樣的西方男子的胴體。白嫩而不失剛健、細膩又充滿張力,我全身陶醉,像被烈酒熏醉了一般,一股烈焰呼拉拉地從體內升騰,我們倆呻吟著,喘息著,在愛河中泛舟,盡情盡致……

  麥克溫柔極了,每一個動作都出於發自內心的愛,他把我的全身都輕輕吻遍。他給了我一種真正男性氣概的剛柔相濟的溫暖。我給他講北大荒幹百萬知識青年的故事,講北大荒的小屋,他的眼睛在月下閃爍,像聽神話故事般地著了迷,他甚至羡慕我們能有這樣一段鐵血史。

  月光下,他完全是一具真正的古羅馬雕像,我這才明白,原來米開朗琪羅的《大衛》、拉斐爾的《阿波羅》都是從麥克這樣的軀體上自然得來。我從不盲目崇拜任何白人,但我崇拜麥克的潔白無瑕的軀體!

  給我一塊大理石!讓我成為雕塑家吧!

  我心靈的禁錮徹底崩潰了!回到亙古洪荒的年代,做一個返璞歸真赤身裸體的人吧!人有血有肉有愛有欲,為什麼要遮掩作為人的自己呢?如果愛了,就盡情地去愛,和你的所愛融為一體,盡情地顫抖、呻吟、吼叫吧!雪白的女性的胸脯同長滿金色卷毛的男性的胸脯上,佈滿汗珠,全身如水洗。當岩漿沖出地面崩裂之後,我們又如同躺在一葉小舟上,疲勞地喘息,一任波浪逐流,穿過小溪,越過峽谷,來到一片美麗無邊的大草地上……

  有一本書裡說:「好的女人是性的魅力與人的魅力的統一,好的愛情是性的吸引與人的吸引的統一。」

  為什麼直到35歲,我才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強烈的性的衝擊?

  我本以為我是一個沒有性欲的女人,不久前我還認為我的性欲已經全部死掉。

  7月6日

  清晨,晨曦透過客廳的帷幔薄紗,映照著剛剛從浴室出來的麥克,照亮著他那高大的身軀和雪白的映著淡粉紅色的新鮮肌膚。他是1953年1月出生的,比我小兩歲零兩個月。我欣賞地望著一米八五的他,軀幹突出的部位如胸脯、雙臂、大腿和豐滿白皙的臀部,都映著一層光澤,在未幹的水汽中跳躍,仿佛是清晨的露珠,滴落到了新鮮的瓊脂上。他的臉因為剛剛在浴室刮過,顯得紅撲撲的,水汽也使他那雙藍眼睛蒙上一片煙水迷蒙的幽夢,他多麼像是一個夢呀,我的麥克!他輕輕向我走來,深情地瞥了我一眼。他走到窗前,拉上厚窗幔,我覺得他有多麼美——一個雕塑的男子體形,生氣勃勃、暖滋滋的,我沒有想到一個西方男子在追求一個中國女子時,會顯示出這樣無比的柔情、幽默、體貼和瀟灑的風度。他真有征服我的本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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