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美國小旅館見聞錄 | 上頁 下頁 | |
六七 | |
|
|
一個人形物體落了地發出慘痛的叫聲,旅館經理不能不過問。我硬著頭皮趨前探看。貢齊利!血肉模糊的貢齊利!沒有死在當場,我想,他正在蠕動。四周靜得令人膽顫,他張開眼睛:血污的一個肉球上的兩個孔。瞧見是我,貢齊利說:「別……別報警!我自己不小心……跳……跳舞……跳瘋了……轉啊轉……破窗而出。」 我有了主意,疾步去叩4號的房門。何塞開門出來,聽了我的敘述,欣欣然叫了同伴把貢齊利抬進屋去。頃刻之間,何塞、貢齊利、吉姆、孔德、西恩斯開著豐田車駛離旅館。 留守空屋的瑪格麗特知道一行五人上醫院了。 在美國,任何人打電話叫急救車都來,多則5分鐘少則3分鐘。車上有醫有藥有擔架,隨車還跟著員警,必要的話出動警車。貢齊利要求不報警是保護自己,有專給黑道診病療傷的不法醫院。看在錢的分上,或者醫院根本就是黑道開設,探傷不報致傷原因,而醫生依法必須向警方報案,所以何塞一行人不敢投正派醫院。 我坐在Office裡想,4號事件顯系出於偶然,雖則這偶然出於必然,但畢竟屬於偶發事件。25號房的伊莎貝拉事件也與貢齊利案性質相同,但後遺症使人憂心。壞就壞在裡維埃跟藍提包案扯上關係。天下有許多事沒有「為什麼」。當日生意奇佳,賣了個滿堂紅。 次日清晨,Office外響起一陣叩門聲。我起身開門,原來是瑪麗亞、麗蒂亞兩位清潔女工。她倆從來沒有來過這麼早,我臉上的不肯讓位的睡意和一片驚訝交混在一道。她們搶著說出共同的關心,起初我以為是伊莎貝拉事件的蔓延。 瑪麗亞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關係,昨天在旅館抓人的女警官半夜巡邏被暗殺了。」 我強自鎮定,請她們先去用早餐,清房為時過早。這兩個好心人遲遲不肯退去,仿佛從我這兒等得到答案似的。 DOWN TOWN一帶不分日夜縈繞耳際的有三種聲音:急救車聲、消防車聲、警車聲。槍聲不是老有,可是常常有。這三種機車的吼叫特殊,分外刺耳,一聽便知。遇到警匪追逐(美國影片的常見鏡頭),警笛是一連串尖嚎。 1990年6月19日早晨,在密集的警車聲中夾雜著得得的馬蹄聲! 我吩咐瑪麗亞大姐照看一下Office,鎖上兩重門上街了。街上來來往往盡是頭戴鋼盔,身穿天藍色短衫藍短褲騎自行車的員警。這種員警穿街過巷比開汽車的員警方便。我發覺馬蹄聲來自麥克亞瑟公園。園中人聲寂寂,平日蹓早、練操、跑步、閒逛的熟悉面孔一律不見了。曲徑而道被一匹匹紫紅色高頭大馬所佔據,全副武裝的員警據鞍而坐。 我選了個適當位置瞭望百聞終得一見的仿蘇格蘭騎警,以抒發思古之幽情。我頗想見識見識這些馬上健兒一展身手,如何與惡徒宵小相搏,又如何制服撒旦的兒女,但畢竟不是拍攝影片,傻瓜也不肯扮演送入虎口的羔羊,我於是快快而返。 M旅館的街邊停了一輛警車,兩位員警等在Office門口。瑪麗亞見我回來才放下心,轉身離開了。員警指著在旅館門外鐵欄下枯坐的流浪漢問我住在哪個房間。我回答不住這兒。員警說,不住這兒為什麼坐在這兒。我聳聳肩。他兇相畢露沖上來湊著我的臉吼道:「老闆給你多少錢,這麼留戀濫旅館?」 另一位員警幫腔:「叫你的老闆出來!」 我請兩位公爺進室歇息,他們睬都不睬,盯著我打電話。半小時後李老闆到。員警口頭規定兩條守則:旅館要請警衛日夜站崗以策安全;出入旅客人人要留合法證件上的資料。 我問他們是不是法院代言人。 他們表示,現在不過吹吹風,法院會追加一份裁決書。李老闆大吐苦水:「二十四小時請警衛費用太高,小旅館付不起會拖垮的。能不能只在夜間請上4小時?」 「就是要你垮!」兩位公爺不約而同,積鬱終於一下子倒出來。 他們一直坐守,等著瞧一間間住客結帳走光。 從6月19日到同年年底,生意毫無起色。晚上,經常是警衛(即私人警衛,由往往是退職或退休員警開辦的警衛公司,又稱保鏢公司,派來)守在Office門外,我守在Office門內,各守各的孤獨。 忽一日傳說菲力浦·葉在四條街外的加油站給人洗汽車(Car Wash)。麗蒂亞親眼得見。我遠遠瞧著他正在給黑人洗車,黑人鼓著腮幫指指點點。等到賞出一張5美元鈔,老葉哈著腰堆著笑,我恍然大悟,所謂百萬美元的海洛因,乃是心中珍藏的幻景。 擒拿裡維埃的女警官,死因成謎。儘管眾說紛壇,我堅信,警方歸怨於25號的住客,因此遷怒於旅館。直到我當年年底告別M旅館的時候,兇手也未緝拿歸案,而M旅館就此一蹶不振,後來賣給某中東財團拆掉,改建成購物中心了。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