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美國小旅館見聞錄 | 上頁 下頁
三二


  「怎麼是你?日本先生呢?」

  斯普琳娜笑了,像盛開的玫瑰:「你是說SATO(佐藤)先生嗎?早開車回家了。」

  「那麼你拉我進來有什麼事?」

  「別怕。我不會要求你提供『特殊服務』。」

  斯普琳娜口中的『特殊服務」,即所謂『性服務』。我在C旅館遇上過一次。

  有個模樣老實的黑膚女人帶個老墨來租SHORT TIME。老墨躲開,黑女人老練地捏著5塊錢租房付款。我遞出的旅客登記卡被她笑著推回來。

  那天真靜。她來時是午後兩點鐘,更靜。我坐在登記宮後打盹兒。她出現在窗前揮手喚我。我出了Office,隨她進了2號。她的男友面朝門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衣衫整齊,規規矩矩,然而面色煞白,十分緊張。黑女人鎖好門,倚著牆,手搭上我的右肩膀對我說:「來吧。『特殊服務』。」說完,她躺到床上寬衣解帶。

  我沒聽懂。「特殊服務」在我這個新來乍到的小旅館經理是陌生的。我怔住了。

  躺在床上脫衣裳的黑女人催促道:「來呀。我身子乾淨。」說話之間,她的下身已經袒露無遺。

  我完全明白了。瞥眼右側去看她的男友。他的面色不再白得可怕,眼睛大睜,像孩童注目武打場面,頭部供血很足,連眼白都有些發紅了。我轉過身急匆匆走去開門,踏出門檻。

  這件事我對誰都不講。那黑女人隔了很久來租房時,眼睛老躲避我。我特別給她的房間送上一條新毛巾。在這不入流的小旅館,新毛巾是熟客求也求不到的。她只謝了一聲,沉著臉,眼望地面。

  她的臉是長圓形的,醜是醜了點兒,但給人以憨厚之感,年齡四十上下吧,臉紋卻又多又深,中等身材,富於曲線美。帶來的男友所開的汽車,每次都是破破爛爛。

  我記得在我拒絕「特殊服務」後,她只來過三四次,總計時間有一個月,打那以後便從C旅館消失了。我逢到她的同行就打聽她的下落。

  「你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那我怎麼替你找啊?」

  「工作名字(WORKING NAME)知道也沒用,況且那名字還變來變去,今天叫這個,明天叫那個。」

  對方笑了。

  如果我所託付的人交際廣,人緣好,我便摸出兩美元送到她手上,說:「謝謝你。找到了另有重謝。」

  麥芮有次真的領來個像極了那黑女人的黑女人。儘管錯了,我還是謝了她5元錢。

  斯普琳娜一語揭破我那無聊的歉疚心理:「我把她給你找來有什麼用?無非想彌補一下。彌補什麼?請你告訴我,彌補什麼?」

  我不服氣。我的歉疚真正無聊嗎?

  今天她借用「特殊服務」這典故打趣我,而不論是誰以此加以嘲笑,都是我理應承受的責罰。

  「用不著低頭,多情的男人。」斯普琳娜換了副口氣。「我不怪你。當初你的確別無選擇。你傷了處於什麼社會地位的人全都愛惜的感情——自尊心,而且傷得那麼深,但又無法救贖,甚至無法解釋,又痛苦又矛盾的心思極待排遣。」

  「你說得對,我別無選擇。可是既然我做得對,她又是無理要求,那我為什麼還是感到對不起她呢?」

  斯普琳娜賞識地望著我:「真是矛盾,然而的確可愛。貝蒂還不是一樣?生前,惹人討厭;死後,讓人憐惜。」

  我們倆靜默了一會兒。

  斯普琳娜說:「你知道貝蒂是怎麼死的?弗雷特不在家,莫尼卡被我全盤逼問出來。」

  「怎麼死的?」

  「兇手是弗雷特。」

  像勁風迎面吹來,我倒退了兩步:「同一個莫尼卡告稱,貝蒂是霍夫曼定計害死的。」

  「這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煙幕彈。」

  「弗雷特為什麼害死貝蒂?」

  「擠垮5號。」

  「莫尼卡怎會吐露實情?」

  「說來話長——」

  「告訴了你就不怕洩密嗎?」

  「弗雷特太太不怕。告密要講證據,她相信我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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