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洛杉磯蜂鳥 | 上頁 下頁 | |
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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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旅館以後,除了這旅館的建築還像點樣兒,周圍真是乏善可陳,連我都覺得這鬼地方也太不給洛杉磯爭氣了。老趙和另外幾個人(八成都是領導吧)在房子裡密談了一會兒,然後走出來,對我和大明說:「找個地方,咱們談點事。」來到房間裡,老趙倒也痛快,開門見山地就問:「這是洛杉磯嗎?」我說:「趙局長你也太逗了,這不是洛杉磯是哪兒啊。」老趙又問:「這旅館一天多少錢?」我說:「反正我們是按照你們付錢的標準,來安排食宿和其他活動的,超過標準,我們就該賠了。」老趙臉色一下就陰下來,說:「標準,什麼樣的標準,我們付了那麼多錢,就住這種旅館嗎?」我說:「這是一個連鎖旅館,屬於中檔的。說實在我們已經很優惠了,你們付的錢算是相當低的,我們以前接過那麼多大陸的團,都比你們……」大明見情況不妙,插進來說:「劉總,你到外面看看,他們可能要喝開水,這旅館不知有沒有。」就這麼把我支開了。 我信步走到旅館的前廳,經理在櫃檯裡朝我詭秘地笑著,他也是個華人,我們之間有交易,他給我打了不小的折扣。我走到櫃檯前。他那顆腦袋像剛從油鍋裡撈出來的,頭髮上不知用了多少髮蠟,油光水滑。「劉老闆,」他笑眯眯地說,「你的客人都好精啊,他們剛才來問過我房價。」「是嗎?你告訴他們了嗎?」「放心吧,不會啦。我這裡經常住大陸的團組,知道該怎麼說,我告訴他們的是最貴的價錢。」我松了口氣。「謝啦。經理,我這兒馬上還有三批人要來,都放到你這裡。」經理眼睛都笑成一條縫兒了,一個勁兒沖我點頭:「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大明和老趙談完了,約上我和米雪兒,在旅館旁邊找了個咖啡館,一起湊了湊情況。大明頭一句話就是「咱們被人宰了一刀」,據他說,是這麼回事:這個團,是他從北京的一個朋友老謝那兒接過來的。老趙委託給老謝的公司辦,老謝又轉給了大明,大明本以為自己是一場爭奪戰中的獲勝者(事實也可能的確如此),但他和老趙不知道的是,老謝這一轉手,就從一個人身上賺了一千美元,三十個人,就是三萬。 所以,老趙覺得付的錢不少,住的卻太差,而我們實際上沒拿到那麼多錢,認為對他們已經相當不錯了,我和老趙的爭執,就是由此誤會而生的。剛才他們倆把錢數一對,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大明說:「憑著我錢某人的三寸不爛之舌,總算把老趙給哄高興了。老趙說了,這回如果咱們接待的好,以後的團全給咱們做,不通過老謝了,錢呢,比現在給咱們的每人再多五百,而他們又比這次付給老謝的每人少了五百,兩邊都有好處。」 我說:「你怎麼那麼傻呀,你跟老趙說,錢還是照著他們這個數來付,完了咱們回給老趙個人一兩萬,這不就把他給吃住了嗎。」 米雪兒也說:「是啊,我以前的老闆就是這樣子哎。」 「我說啦。」大明說,「我比你們還黑,我說以後比這次再多加一千,就是說,每人身上弄出兩千來,咱們和老趙半兒擗。可是老趙死活不幹,說只要接待的好、培訓的好,肯定繼續讓咱們做,他自己是一分錢也不想貪。」 我說:「那是他還不信任你,怕出事。」 「那倒不是。主要是這老趙一心在仕途上,正憋著提副部呢。我舅舅說了,老趙提副部長或者外放當個省委副書記,是早晚的事,他的檔案都到了中組部了。」 「怎麼又是你舅舅啊,他認識他?」 「不算認識,但是互相都知道,我也沒跟他提我舅舅,我舅舅太顯眼,提了反而不好,有些貓兒膩他就不敢跟咱們玩兒了,這人,精著呢,官場上的事門兒清,知道我舅舅在任用部一級幹部上說話的分量。」 「我的媽,就您那炸油餅兒的舅舅……」 大明差點兒把一杯咖啡潑在我臉上,幸虧我饒命這兩字喊得及時。 米雪兒說:「又怎麼啦?我還是沒聽懂哎。」 大明發起狠來,說:「溜子,我警告你,老趙可是個關鍵人物,他們這個系統在全國的企事業單位多了去了,出國培訓的計畫非常大,老趙是大拿,在這方面他說了算,你要是把他得罪了,就是砸咱們自己的飯碗。老趙對你特別瞧不起,說瞧姓劉的那小子那個樣兒,整個一北京胡同串子,在美國混了幾年有什麼了不起,沖他我也不放心……從你跟老趙一見面,沒一句話說的得體的,就知道耍你的那點兒小聰明,貧。現在我正式告訴你,把你那套給我收起來,好好地伺候好老趙。我就不信你原來在國內的時候沒給領導拍過馬屁,過去你是怎麼拍領導的,今天你就得怎麼拍趙頭兒!別把這當兒戲,別覺著出了國就再沒有個當頭兒的管著你了,就反了你了,告訴你,在美國,金錢就是你的頭兒,照樣由它管著你。在國內,你不高興了還可以跟領導頂幾句嘴,在這兒,你再不高興也不敢跟錢鬧彆扭。為了錢,你什麼下三爛的事都得做,什麼孫子都得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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