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綠卡——北京姑娘在紐約 | 上頁 下頁
六三


  鐵花跪在地上,用勁兒地擦洗著,頭也不抬地說:「長年在海外的老華僑,有幾個不改名改姓的?」

  「這倒也是。不過我們來這裡半年了,怎麼不見你常來呢?」他仍舊表示不太相信。

  「我住在外州,偶爾才來紐約。」鐵花見爐子上的水開了,就打開冰箱去找面。可冰箱裡塞滿了大排骨和五花肉,下一檔全是些南方人愛眩的甜點,還有各種果脯和小胡挑之類。她又打開了放乾貨的小櫃子,可裡面放的不是食物,都是些廉價手錶、照像機以及成捆的毛料和綢緞。

  「哦,這些都是買給大陸鄉下親戚的,下個月有朋友固中國,順便就請他們帶回去。你別多心,買東西的錢可都是我們自己掙的、你大爺摳死了,多一分都不會給我們的。」那女人趕忙解釋。

  「這我不管,請問你們有生面嗎?」

  「什麼生面?」男人問「麵條兒,生麵條兒。」

  「那種東西我們是吃不來的,不過,我們買了上等的大米。」

  「好吧,快給我。」

  鐵花煮好了稀飯,在冰箱裡又翻出一點兒榨菜,切成了絲,一起端到樓上。她把劉伯扶正、坐好,一勺一勺地喂他。

  「劉伯,您喜歡這夫妻倆嗎?」鐵花吹著熱粥問劉伯。

  「喜歡?我恨不得馬上讓他們滾蛋。」

  「那您怎麼不辭退他們?」

  「談何容易,我現在行動不便。他們欺侮我,就這個電話,」他指了指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話,接著說:「要不是我的醫生上禮拜來看我,逼著他們把電話給安上的話,你前天的電話我連接都接不著。」劉伯氣得咳嗽了兩聲,又說:「人到這時候,還真不想死,倒不是捨不得這些財產。說心裡話,我想活,我怕死,這時候要是有人出價,花 一百萬能買回十年活頭,我准買他20年,可哪兒買去呀?」

  劉伯已八年沒見銑花,一見她就跟見到最貼心最知己的老朋友似的,掏著心窩子。鐵花發現劉伯說話的思路仍舊很清晰,並不像神志不清的老人。

  「鐵花呀,樓下這兩口子壞得很,想孤立我,想害死我。曼哈頓的房租,欠下三個月了,打電話催我去取。我動不了,可那個女人說替我去拿,讓我簽字,我就不簽。那可不是筆小錢, 一個月有一萬八,三個月就是五萬四,誰放心哪?長島餐館的經理打電話來,他們不讓我接,說是醫生的旨意。放他媽的屁!誰不知道,餐館分的都是現金,經理上門來送錢,他們都不讓我見。他說他就是管家,交給他就行了。想得美!我的經理能是傻瓜嗎?他全給我另開了 一個帳號存著呢。」

  劉伯抬抬手表示讓她靠近些,聲音放得很小說:「鐵花,我枕頭底下放著幾本兒存摺,他倆不知道。壁廚裡保險櫃的號碼,他們套了我幾次,我都沒說出來。你把手伸出來。」

  鐵花把手伸平,劉伯哆哆嗦嗦地用食指在她手心劃了七位阿拉伯數字:「記住!這號碼除了你我再沒有人知道了。」他顫顫悠悠地說:「全是現金、大票美鈔、幾十根金條和兩打印度鑽石。千萬別告訴任何人!」

  「常小姐,你可以下樓了,別讓你大爺太累了,醫生說過不能超過一小時。」那女人一邊喊一邊重重地敲打著門。

  樓下像是要請客,大盤小盤、暈菜索萊擺滿了一大桌。酒櫃裡的茅臺、xO(一種高級威士忌酒)也打開了蓋,三個大杯一邊一個滿滿地盛著青島啤酒。

  「來吧,來吧,常小姐,初次見面,算我請客。」男人熱情地請她上座。

  「是啊,是咽,難得從外州來到這裡,我們不管怎麼說,也是主人。隨便吃吃,隨便吃吃。」女人也表現得極為好客。

  三個人坐穩後,男的第一個開口:「常小姐,你看上去也年紀輕輕,比我們小不了幾歲,我們算是同輩人。一回生,二回熟,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啦。來,幹一杯吧!」

  「是啊,是啊,我們家鄉的人都是好客的,對朋友都是直來直去的。一看就知道常小姐也是個直性子人。在美國交朋友真難。住在這鬼地方,想進城吧,不會開車;呆在家裡看電視吧,又不懂美國話,幾部中國連續劇不知看了多少遍了,真是煩死人啦!今天能見到你,又是中國人,你說這是不是緣份,啊?常小姐,咱倆也喝 一杯。」

  夫妻倆還真能做,別看都是鄉下人,還挺能喝。三種酒混在一塊兒喝,臉不紅,話不亂,越說越來勁。

  「不知常小姐這次在紐約要呆多久?」男的問。

  「沒定,看情況。」鐵花開始留了心眼兒。

  「你要是不急著走的話,我們想請你幫個忙。」女的看來要進入正題。

  「什麼忙?」

  「嗨,怎麼說呢?其實也是小事情,算不上什麼大忙,我們就是……」男的沒把話說下去。

  女的接上來:「嗯……事情是這樣的,你大爺托朋友把我們請來,說是請我們做管家,可是半年多來,我們倆給你大爺拼死拼活地幹,他還是不滿意。兩個月前他病了,脾氣更壞,怪我仍給他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你是她的親侄女,你來評評理。

  不瞞你說,自他病例後,他常常給我們氣受。你說說,我們把小孩子放在鄉下,跑到這裡給他當中作馬,他一點兒也不表示同情。請他出個擔保,幫我們辦身份把小孩子接出來,他就是不肯。你說,讓我們怎麼辦?我可憐的小兒子呀』」說著,女的傷心地哭起來。

  「你們是說,讓我求他給你們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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