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白雪紅塵 | 上頁 下頁 | |
七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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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清早我聽見外面有響動,掙扎著爬起來。張小禾在廚房里弄早餐,我匆匆洗了一把臉,也走到廚房裡。她見我來了,一邊和我說話,一邊加快了動作。我心想:「誰追你呢!」卻故意用很快的動作去煮牛奶,又腳步匆匆地到房裡去整理東西,再到廚房裡來。她在烤好的麵包上塗了草黴醬正準備吃,卻又收起來,說:「我先去了好嗎,有朋友等我!」我說:「你去,你去,我還要好一會呢,剛起來。昨晚看書到兩三點鐘才睡。」她背著一個包下樓。我站在廚房門口,她經過我身邊說:「也要快點,晚了車就跑了。」我「嗯」一聲轉臉去望窗外,聽腳步她到樓下了,我突然一轉頭,看見她站在樓下回過頭張望。碰到我的目光,微微一張嘴似乎想解釋什麼,卻馬上掉過頭去,開門走了。 她的舉動我能理解,她怕別人看見我們在一起議論紛紛,畢竟我們沒有那麼回事。但我心裡還是受了一點傷害,又慶倖自己沒有因大膽妄為而丟臉。我朝樓下虛踢一腳,心想:「以為誰真的想跟你一起去吧!」到多大圖書館門口,那裡已經站了一大片人。我看見林思文和幾個男的站在那裡說話,她看見我,眼神招呼了一下。我也不過去打招呼,退到一邊去判斷哪個是古博士,又去搜尋張小禾來了沒有。不一會來了兩輛大客車,大家一窩蜂湧上去占位子。我覺得自己不是學生,資格似乎差一等,不好意思去擠,站在邊上等著。人都上完了,最後一排還有空位,我過去坐了。剛坐好張小禾就上來了,就她一個人。她看見了我,眼睛眨一眨,我動動嘴唇算是答覆。我稍稍移動一點身子,準備她會過來。前面有個男的馬上把身邊的提包移開,要張小禾坐,她很自然地坐了。一路上那個男的總是找機會和張小禾說話,張小禾只是敷衍幾句,馬上又偏過頭去和通道那邊的一個姑娘說話,兩個人頭湊在一起,親熱得不行。我在後面冷眼看去,覺得這種冷漠和親熱都有點誇張,在心裡猜測是不是做給我看的。 客車在高速公路上開了一個多小時,(……以下略去2800字) 【六十五】 我對張小禾說話時多了一點嚴肅,不再在話中夾帶著什麼。有時我覺得已經完全說服了自己,為了這顆驕傲的心我必須放棄那種前途渺茫的嘗試。可有時又感到深心有一種力量在反抗著這種驕傲,反過來向自己證明那種說服是一種虛偽的自我欺騙。我的變化張小禾也看出來了,她說:「孟浪,你最近心情不好?」我解釋說:「窮人心情總沒法好。」她說:「那也不會總是窮。」我又跟她說笑開玩笑,用玩笑來掩飾兩人之間那種欲進欲退若即若離的關係。事後我又恨自己不能堅持那一點淡漠,倒好象是欠了她什麼似的要表現出那種熱情。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那一點淡漠的意義,我總覺得她心裡是明白的。如果明白了又裝作接受了我的解釋,仍舊帶著一點主動坦然地和我來往,她心裡就有那點意思了。她有自信,有優越感,這樣她才能忽略我那一點驕傲,那一點淡漠。我總想猜透她的心,卻總也猜不透。 這天晚上下班回來,我聽見她房裡有男人的聲音,高一聲低一聲的。這麼晚還有人呆在這裡,我心裡一時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我心中的憤怒一躍而起,雙手捏了拳對那張緊閉的門做出威脅的進攻姿態,一拳一拳虛著用力打過去。可馬上又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這種憤怒的權力,信心在傾刻間瓦解,只恨自己以往太自作多情。我輕手輕腳走到她房門邊,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唧唧噥噥的又聽不清,便想像著他們是說著情話。我對自己的舉動非常慚愧,幹什麼呢?我乾脆放寬了心在過道裡走,故意弄出點響聲,又把水房門關得「砰」地一響,似乎在提醒著張小禾,以後你也不用再在我面前做出那點溫柔,你的事我都知道。 我洗了澡,刷了牙,捧了高陽的《玉座珠簾》坐到床上看。眼睛盯了書,心裡卻想像著隔壁那一幕會有了什麼進展,不堪的畫面都浮到了眼前來。耳朵也分外的靈,捕捉外面的每一點響動,一忽兒覺得有一種輕微瑣細飄忽不定的浠浠之聲,一忽兒又覺得是一種隱約含糊難以細辯的嘖嘖之聲。我忽然心跳加快,支起身子仔細分辯,又是一片沉寂,讓人懷疑聲音竟是發自我自己的內心深處。我心想:「老子今晚陪你們倆了!」打算等著,看那人走不走。又輕輕開了門探頭一望,隔壁燈還亮著,又放心了一點似的。好幾次我想把耳朵貼到牆上去聽隔壁的動靜,被羞恥感阻擋了。在毯子裡我用一隻腳踢了另一隻腳一下,心裡說:「關了你什麼屁事呢,要你這樣操心!」賭氣地熄了燈去睡,翻來覆去哪裡又睡得著。 我忽然猛地一驚,好象聽見有個聲音在喊「孟浪」。我跳下床,立在黑暗中側耳聽了一下,分明聽見張小禾又叫了一聲。我赤腳著沖了出去,聽見張小禾房中有一陣響動,她在喊著:「出去!」又似乎有人捂了她的嘴,她沉悶地喊著:「孟浪!」我推了推門,推不動,把門拍得「砰砰」的一片響。裡面又一陣響動,張小禾在喊:「孟浪!」這一次我聽得非常清楚,拍著門叫:「張小禾!張小禾!」響聲到了門邊,門鈕響了一下,我推推還是不動。那個男人的聲音也聽得清楚:「小禾,小禾,聽我說,聽我說最後幾句。」張小禾嚷:「鬆開我!」我退一步準備用赤腳踹門,門鈕又響了一下,我撲上去把門推開一條縫,裡面有人用力抵著。我把赤腳塞到門縫裡去,裡面的那個人用力推門壓得我的腳骨頭都要斷了似的。我心中火氣騰騰的燃上來,用身子猛的一闖,門開了,只見一個很高壯的男人正抓著張小禾的雙肩從門邊推開。我不要命地撲過去,抓住那人的胳膊,猛地往旁邊一推,他坐到了地上,眼鏡掉到地毯上。我又踢他一腳,腳丫子痛得一彈。他雙手去摸索眼鏡,一邊問:「你是誰?」我用腳把眼鏡拂到他手邊,他摸了戴上站起來說:「你是誰?」 我擺開架式防備他撲過來,計算著撲過來就對著眼鏡一拳,一邊說:「你管我是誰,欺負女孩子,是誰誰也管得。」他並不撲過來,眼瞪著張小禾說:「好哇,小禾,你叫他來打我!」原來高高壯壯卻是個孬種。張小禾站到我身後指指他說:「叫他出去,出去就算了。」我指著門口說:「你老老實實走了,今天就算了。」他說:「你是誰,我們的事不要你管。」我望張小禾一眼,她說:「叫他出去,出去就算了。」我推他一把說:「還不想走是吧?想死賴在這裡一夜嗎?」他說:「我們的事不要你管。」我說:「別它媽的自己跟自己多情,好不要臉,誰跟你是『我們』了!半夜跑到女孩子房裡動手動腳,還是個東西嗎?」他說:「你這個人不講道理!你知道我是誰?」「你是誰?一泡屎!我昨天排泄出來的,都酸臭了!」他說:「你罵人!」我說:「是人我會罵他?我從來不罵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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