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外故事 > 白雪紅塵 | 上頁 下頁 | |
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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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頭說:「明白了,要聽名人軼事,小道消息,小市民感興趣的東西。」她說:「嗯嗯,知道我的特點就滿足我嘛!」我說:「說起來還是個留學生,下裡巴巴!」她說:「這些你要保證不告訴別人,他們會在心裡笑我的。」我說:「我出去走走,八點鐘了天還好大亮,那麼奇怪!」她說:「這裡北方呢,和哈爾濱差不多就在一條線上。」 我起身要走,她擋在門邊說:「還沒說呢,新聞。」我說:「一說北方我就忘記新聞了。劉曉慶離婚正打官司呢。」「真的?」她興奮起來,搬椅子靠近我坐了,「說詳細點,離成了沒有?」我說:「詳細的我都記不得了,只說劉曉慶是坐小車去的,她丈夫是騎單車去的,那一次沒離成,劉曉慶說只有結不成的婚,沒有離不成的婚。」她說:「那倒是實在的,還有誰離婚了呢?」我在她鼻子上刮一下說:「要天天有名人離婚你就高興了。」 她嘻嘻地笑,又問我熟人的事。我忽然想起說:「胡大鵬就要去美國了,簽證都拿到手了,說不定現在就到上海搞機票了。下次我們去紐約,就有個熟人。」她說:「你倒說得輕鬆,紐約離這裡幾千里,這裡差不多沒人去過。這個鬼地方,閉都把人閉死了。明年要想辦法離了這裡到多倫多,加拿大繁華的就是多倫多,工作好找,離美國也近,一步就跨過去了。蕭條的就是紐芬蘭。」我說:「紐芬蘭是世界有名的漁場,怎麼會這麼蕭條?要不我跟了船出海打魚,要不去剖魚也可以。」她說:「紐芬蘭漁場早就衰落了,失業的好多漁民。出海打魚你倒是想起好浪漫,上個月吳麗曼的丈夫在一條船上找了份季節工,出海幾天就在船上趴了幾天,膽水都嘔出來了。回來大病一場瘦得象個鬼,逢人就說有金子撿也撿不得了。賺加拿大的錢你想起好容易。」 我說:「傻呆在家裡也呆不住,呆幾天人也呆傻了,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加拿大勞動人民一樣有個賺錢的機會,再差再苦再累再沒有面子再怎麼著,加拿大人能做,我有什麼說的?」她說:「錢癮這麼重,叫你學會開車來,你又不學,會開車可以到餐館去做delivery。」我說:「你以為國內學開車多容易呢,誰肯教我?」她說:「肯鑽哪有辦不到的事?我出國還要怎麼難,不也搞成了。你我不知道,死要面子不肯求人,天下人都跑來低了頭求你才好。自以為是清高,其實是無能。」 「無能」兩個字刺得我一跳,氣洶洶說:「嫌我無能了,你!嫌你丈夫無能了,你!」她指頭一點一點地說:「看,看,看,看你自己的樣子,有本事的人才不發這莫名其妙的脾氣。」我看她的手指指點點的,心中的火氣一下燃起來,伸手去打她的手,她讓開了。我嚷道:「我來第一天你就逗我生氣,這是你?」她不做聲指指隔壁,示意我隔壁的人會聽見。這一指倒好象有種什麼不可理解的力量,我不敢再嚷。她說:「你也別生氣,有能力的人到哪裡也是有能力,我看你的。」我說:「別拿這話噎我,我總不會象你,一年只剩一千塊錢。」她說:「我一千塊錢都做什麼了,你自己說。做人總要講良心。」 我「啊呀」歎一聲說:「你說話還有個邏輯性沒有,留學生!又扯到良心上去了。」她跟沒聽見一樣說下去:「你這一趟來得好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跑一趟北京就完了,旅遊一樣。我呢,」她停一停又一句一停地說下去,「借錢擔保,銀行證明、移民局證明、學校證明,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北美。」她說一句,我點一下頭,說:「上帝,上帝啊!」她說:「自己說!」我說:「我不是說了嗎?上帝!」她說:「你說真的。」我說:「說真的?我是探親來的,對不?我的探親簽證是附在你的學生簽證上的,對不?沒有你我絕對到不了這天堂,對不?這樣我就得乖乖的,對不?你說!」她呆望著我,似乎很意外,一言不發,眼淚從眼角沁出。看著她我心軟了,摟著她肩說:「這就哭了?值不值得嘛。」哄了半天她才破涕為笑。我牽了她的手說:「帶你出去玩一下,這個地方這麼奇怪,都九點了天還不黑。」她很順從地跟了我出去。 我們坐在草地上說找房子找工作的事,一會天就黑了。風從大西洋那邊吹過來,在高空發出嗚嗚的輕微悶響。她說:「我們到China Town去看看。」我說:「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她說:「不要以為呢,博士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說:「我沒有以為什麼呢,我只是今天懶得去」。她說:「那你回去,我馬上就會回。今天我們早點睡,你累了。」她去了我還坐在那裡,看著白人學生一對對的手牽手在黑暗中走過,心裡琢磨著「我們早點睡」的意味。 懶懶的站起來往回走,想起那些人在國內讀的大學比我差,還有本科文憑也沒有的,在這裡居然都混到了博士。想當年自己全省前幾名考到北京,憑這一點也維持了多年的自信,現在覺得內心什麼東西受了損傷。我出國之前有著心理準備,在洋人面前我頭得低一點,他們的國家嘛!在自己人面前心裡會有這種滋味,卻是沒去想過的。我在心裡對自己說:「有什麼呢,我的能力不要跑到加拿大來證明,我來是看世界來的,賺一把錢就跑。」這樣想著心裡酸酸的意思減了些,也決定了少跟他們來往。在一言一笑中把那種優越感傳遞過來,誰愛看呢!心裡盤算著誰要在我面前做出那一副不堪的嘴臉,看我不反過來噎死他我就不姓高。 思文回來了說:「睡吧,今天我們早點睡。」我隱約明白了這話的意思,試探著說:「怎麼睡呢?」她一怔,似乎對我的話有些意外,說:「你說呢,你說」。我拍了拍床說:「床這麼窄,床。」她說:「要擠也能擠,不過你今天累了,要好好睡一覺。不過要擠也能擠擠。」我說:「真的是好累了,這時候才覺得。」她說:「那等會我睡地下。」我說:「地下我睡。」爭了一會我讓了步,她抽出床下的抽屜說:「這裡好多毯子呢,你看。別人不要的,我都洗了收在這裡。」看她在地上鋪毯子我心裡觸動一下說:「要不乾脆擠一擠。」她說:「沒有關係,你累了,好好睡這一晚。」她又赤著腳踩在毯子上說:「等會我就睡在這裡。」我說:「等會你就睡那裡,現在──」我又拍一拍床。 她鋪好毯子,挨到我身邊坐了,不動也不做聲。我知道她的意思,說:「先抱你一下好不?」她說:「好。」就熄了燈躺了下去。我也躺下去,她把毯子拉上來將兩人的頭都蓋了。我說:「蓋什麼蓋。」她說:「好羞的。」我說:「羞什麼羞,你把房子都封起來別人也想得出林思文昨晚幹了什麼勾當。」她說:「其實又沒有。」她手在我身上摸索著又說:「你瘦了,怎麼自己一個人還瘦了。」說著慢慢把我的汗衫推上去,我很自然地伸出一支胳膊穿過她頸下把她摟了,她把臉埋在我頸邊。我說:「在西方學了一年,還是這一套,你學了什麼新經驗沒有?」她說:「我到哪裡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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