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73)_華嚴

七十三

　　「我想，」楚荷尼又咽了一口口水：「不管怎樣，我的稿子一定有……很大的毛病。你們三個人那時候沒注意，或者不願意對我澆冷水，或者問題出在我自己……太缺乏接受批評的雅量，所以你們……」

　　「沒有那回事，我們那裡……」林和吉說。

　　「當然好稿子被人抹殺的事多得很，但我想，不會是我這一類初出茅廬的娃兒的『好稿子』。」

　　「荷包你洩氣了？」蔡小咪說。

　　「不，我從現在開始要特別用心的寫，希望以後的成績是真的好成績。」

　　「楚荷尼，這麼說你這次的收穫比我和孫星戈都大，我們去牛排館，由你請客了！」是林和吉。

　　§第三十七章

　　這才是楚黛尼心中無比困擾的事，她懊惱萬分也羞愧萬分，多時來老覺得別人不好，誰料自己也攪得別人的世界變了色……她一生不願做，唉……江家老太太……她又有什麼話可說？……王在德那傢伙暢所欲為後出國去了，她沒想到他那樣居心，那樣無中生有的亂造謠。唉，也怪自己不好，那一篇文章使江印白成為眾人眼中的笑柄，而自己也免不了被看作一個膚淺無知的女人。能夠埋怨誰？一切……到現在已經後悔嫌晚了。

　　「大姊，江印白來看你。」楚荷尼來說。

　　楚黛尼不想見他也沒得躲避，尷尬萬分卻又不能不勉強扮出一副鎮靜的表情下樓到客廳，江印白坐在每次來時都坐的那把沙發上，神色也和往日來見她時沒有太大的差異。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黛尼……」

　　楚黛尼抬起頭，疲乏的神情看著江印白。

　　「我……我想……」

　　「你說吧，印白……你想……什麼時候舉行記者招待會？」

　　江印白左邊眉毛那麼一挑，搖搖頭。

　　「你要怎麼做都可以，什麼時候……我也都沒有意見。」

　　「我母親給你打了電話？」

　　「是的。」

　　「黛尼……」

　　「儘管說吧，難道我還會怪你？」

　　「王在德呢？」

　　「聽說去了新加坡。」

　　「聽說？」

　　楚黛尼沒回答。

　　「關於那篇雜誌上面寫的……」

　　「印白，我現在知道『恨沒個地洞好鑽』的滋味了。」

　　「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事。」

　　「當然，我不會那麼傻，但是你知道我已經傻到什麼程度了。」

　　「追溯根源，也一點不是你的錯。」

　　「你不需要安慰我。」

　　「你知道我『不大懂得安慰妻子的技術』……」

　　「印白，我不怕你罵我，但是請你不要諷刺我。」

　　「我諷刺你了嗎？『說得出諷刺的話也可算生活上一份漪漣』，而我們『古井不波』，而可憐的你鎮日的面對著『一個木頭人』呀。」

　　「我現在什麼話也沒得說了，是不是？」

　　「沒想到也有一日我說得你沒話可以說。『其實，無話可說比起別的來還真是件芝麻般小的事，誰能相信堂堂大學者的江某人，卻是一個有……』」

　　楚黛尼滿面通紅：「印白，這些話……我……我真不知道那是……」

　　「你可知道那是王在德寫的稿子？」

　　「你說那稿子是他自己寫的？」

　　「是的，原稿都給我拿回來了。黛尼，他生氣，所以他才那麼做，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黛尼？」

　　「他……他認為我一向只是把他當作一項工具來利用……」

　　「一項什麼工具？」

　　楚黛尼又歎了一口氣，怪難為情的：「那時候，我……我的確把我對你不滿意的好些事告訴他，我……我那時候……」

　　「這也不能怪你，黛尼，我瞭解你的心情……那時候，我……我也實在太荒唐……」

　　「可是我並沒有無中生有的說了那些教人知道了恥笑我們的話……」

　　「我知道的，那當然是王在德有意說的話。他那麼說有三點理由：一、如果我們中間的確有那些問題存在，他猜中了，他便是『實彈中的』。二、如果我們沒有那回事，而文章裡面那麼寫，或者可以使我相信是你有意糟蹋我。三、即使我相信你並沒有糟蹋我，他也已經達到使我們成為大眾笑柄的目的了。」

　　「印白，你真的相信我並沒有故意糟蹋你嗎？」

　　「黛尼，我這個人雖然『最挑剔，最愛和人計較的小人性格。』但是還算腦子裡有條理。你想，如果你對他勝過你對我，他為什麼要寫這一篇？這是一篇對我不利對你──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也沒有好處的文章呀。他對我使這手段是嫉妒，對你是氣你愛的是我而不是他，他安排了這一篇文章的目的是這個，你說我還有理由誤會你嗎？」

　　「現在……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什麼也不必處理，就當沒有這麼一回事。我母親說舉行記者招待會，那是幾個她的好朋友提供她的計策。我們如果愚蠢的那麼做，便是王在德發表那篇文章的第四點理由和第一個收穫了。」

　　「印白，不管怎樣，事情鬧到這地步，我心裡非常不安……我不能夠說自己沒有錯誤，我……記得你從前說：人，有些話，能不說，最好不說……」

　　江印白笑了笑：「你還記得我說了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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