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河天(1)_華嚴_學達書庫

一

　　§第一章

　　飯桌上，楚雨恩關懷而又憐愛的眼色看著四個女兒。剛從機場接回來的老大楚黛尼在他左手邊。右手邊是回到娘家已有個把月的老二楚愛尼。老三楚珊尼傍著大姊坐。老么楚荷尼學校裡回來晚了一步，摟著多年沒見面的大姊，在她臉上左一下右一下的親著；這時閃亮的大眼睛看著搭掛在座椅扶手上她母親的一件黑色鑲著金色亮片的毛線衣，眉心那麼一蹙：「媽呢？」

　　「回來了一下子，又出去了。」楚珊尼回答。

　　「她答應我們晚上一定留在家裡的嘛，不是嗎？」

　　沒有人回答楚荷尼的問題，楚黛尼看一眼她的父親，他已經端起湯碗喝湯了。

　　「二妹，」大家問過楚黛尼一些問題，現在她關切的目光投向楚愛尼：「賀午南要我替他問你，什麼時候回到美國去？」

　　楚愛尼還沒有回答，楚荷尼已在旁邊嚷了起來：「大姊，『回到美國去』？什麼話？一個中國人到美國去為什麼要說回到那兒去呢？」

　　「得了，老么精，你又來了，」楚黛尼笑著：「這是說話上的習慣嘛，二姊二姊夫住在美國……」

　　「這是錯誤的說話習慣，大姊，我聽了不順耳。」楚荷尼眨著眼睛望著楚黛尼。「老么精」是她大姊給她的昵稱。回想小時候在難得見到母親的情況下受著長姊的呵護……楚黛尼出國前後六年，也就沒有人這樣叫她；這時又聽她這一聲，心窩裡一陣溫熱，眼圈兒也發燙起來了。

　　「好吧，」楚黛尼笑著：「那麼就是你二姊夫……他要我問你二姊什麼時候到美國他家玩兒，現在說對了沒有，嗯？」

　　楚珊尼笑著。楚雨恩也微微帶笑。楚荷尼看了她二姊一眼，楚愛尼可沒覺得楚黛尼的話有什麼好笑，板著她那蒼白的臉孔，伸出手中的筷子挾了一些青菜放在飯碗裡。

　　「喂，愛尼，你說怎麼樣呢，我答應午南立刻給他回音哩。」

　　「美國不好玩兒，我還沒有決定什麼時候要去。」楚愛尼說。

　　「那怎麼可以呢？午南他……」

　　「怎麼不可以，你這下子回來都可以在家裡至少待一年。」

　　「我的情況不一樣，我是……」

　　飯廳的門被推開，進來了女工阿雪：「大小姐，大小姐電話。」

　　「奇怪，我……誰會給我打電話呀？」

　　「大姊，八九成大姊夫從美國掛回來給你的。」楚珊尼笑嘻嘻地說：「你和二姊回來，大姊夫和二姊夫長途電話費可真有得花了。」

　　楚黛尼聽完電話回到客廳。楚珊尼問：「大姊，大姊夫的電話我沒猜錯吧。」

　　「猜錯了。」

　　「那麼誰給你打的電話？」

　　「你問我，我正想問你哩。」

　　楚珊尼笑著：「哦，王在德，他為什麼性子猴急到這種地步呢？」

　　「你根本就不必告訴他我回來的事。」

　　「誰說是我告訴他的？他自己不知道從那裡聽來的消息，然後一天到晚緊釘著我問時辰。我沒怪你他把我煩死了，你還怪我多嘴哩。」

　　「三小姐，三小姐你的電話。」女工阿雪又來報告。

　　楚珊尼啊了一聲，一腳踢開座椅跑了去。隔了兩三分鐘回到飯廳來：「爸、大姊、二姊，對不起，我吃飽了，我有事兒，得出去了。」

　　「什麼事兒這麼重要，等我們大家都吃好了再走不行嗎？」楚雨恩皺起了眉。

　　「爸，我……三四個同學在馬路邊兒上等著我哩。」

　　「哦。那……那……你又得到什麼時候回來呢？」

　　「看情形，沒有特別的節目的話，十二點鐘以前回得來。」

　　「昨兒晚上你也說十二點鐘以前回來，結果呢？」

　　楚珊尼倚在廳門邊兒上甜笑著：「昨兒晚上情況不一樣……而且，我是走路回來的，路上起碼花了一個半鐘頭。」

　　「今天晚上不可以超過十二點，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如果沒有人建議到那兒去的話。」

　　「有人建議你也不要參加。」

　　「那怎麼可以呢？爸，人家會說我裝腔，沒情調，我不去還有別人會去，結果……」

　　「結果怎麼樣？」

　　「爸，別這樣，難怪媽說你婆婆媽媽的，你想想，現在是什麼時代……」

　　「你說現在是什麼時代？吃喝玩兒樂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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