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橋(39)_華嚴

三十九

　　象棋戰開始，穆次莉的小卒在自己境內可以橫掃直沖，進退自如，帥見將百無禁忌，但還是盤盤慘敗，急得把棋子全部掃落地面上。

　　「我們大家休息吧。」黃洛天笑著說：「明天早上早早起床，看太陽起得早，還是我們起得早。」

　　穆長慈已把床鋪準備好，把黃洛天的鋪蓋搬到她的單人床上，騰出他的雙人床，她與穆次莉一道過夜。

　　「好了，上床吧，各就各位了。」穆長慈發命令。

　　黃洛天走進小倒室，關了門。這邊大房間是姊妹兩人的天下。

　　「姊。」穆次莉躺著：「告訴我，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是什麼滋味？」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我想寫小說。」

　　「我不知道怎樣答覆你。」

　　「比方說你和黃大哥，他睡這張床，你睡那一張，為什麼不乾脆一同睡在這張雙人床上。」

　　「黃大哥是個病人，這張床大，他一個人睡得舒服些。」

　　「以前在『聽泉居』，你們倆不就是同房了嗎？」

　　「那是因為他不能動彈，半夜有事我可以幫他的忙。」

　　穆次莉沉默了一會兒，再問：「姊，牛頭馬面不會生小孩，現在……你為什麼也不生小孩子呢？」

　　穆長慈欠身起來，說：「次莉，你又開始胡說了。」

　　「胡說？！我是你的妹妹，為什麼在我面前裝假？」

　　「我說過黃大哥是病人。」

　　「病人？那他就不是男人了嗎？」

　　「病人和健康的人不一樣，你生理衛生課上總該討論過。」

　　「我們沒在課堂上討論過什麼，同學們和我倒是暗地裡常常研究。我們知道，比方說：肺病的人，性欲比普通的人還要強！」

　　「噓！」穆長慈皺著眉。

　　「性這個字並不怎麼神秘，你難道沒在報紙上看到：英國十多歲女學生手提袋裡都有安全套？」

　　「次莉，睡覺吧。」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生個把小孩子？！」

　　「我和黃大哥什麼也沒有，而且我們怎麼可以，我們並不是夫妻。」

　　「唉，你又來了，你為了黃大哥什麼也不要了，你說你們不是夫妻！」

　　「牛正碩答應和我離婚，但要滿了一年才允許我自由，在這一年以內，我的名義還是牛太太。」

　　「事實上你從頭到腳都是黃太太。」

　　「我們不會在這一年內做什麼事。比方說，如果一切都可能的話，小孩子。我們不能生下私生子，不為我自己著想，也為小孩子著想。」

　　「所以，」穆次莉歎了一聲氣：「你究竟比我老了不只一個世紀，要是我做你，在這樣的環境裡，我一定枕他的臂彎，不睡這軟綿綿毫無意義的枕頭，讓海水一聲一聲的唱著催眠曲。」

　　「次莉，我累了，我們睡覺好不好？」

　　「不，我睡不著。這是難得的機會，我們姊妹倆說些知心的話，自從你和黃大哥到這兒來，我就希望能來看你們，但是爸爸不許。有一次媽替我偷偷安排，爸爸知道了，和她大吵一場，我聽見砰呀碰呀玻璃杯熱水瓶亂扔亂摔的聲音，簡直嚇死了。元德還把我臭駡一頓，說都是我惹的，家裡爸爸媽媽死叫爛吵，他一生一世待在牢獄裡面也還清靜些。爸爸付了錢把他從牢獄裡救出來，不如買紙錢燒了給窮鬼。元德也怪你，說如果不是你荒唐，媽媽就不必再回來和爸爸糾纏在一起咬打踢鬧。我提一句李小翠，他吼了一聲踢了我一腳，我……」穆次莉癟了嘴，記起挨那一踢多冤枉，淚水上來了。

　　沉默逗留了好一晌。

　　「姊。」

　　穆長慈不曾答應。

　　「姊姊！」

　　「唔。」

　　「李小翠關在牢裡，黃大哥傷心嗎？」

　　「傷心？為什麼？」

　　「為什麼？她不是黃大哥的妹妹嗎？」

　　「哦！是的。我想我想黃大哥心裡一定難過的，但是他向來沒提起，我也沒問他。也許黃大哥很氣她，她實在不懂得好好做人。」

　　「哥哥說等她刑滿出獄後他要殺死她。他說要看看李小翠的心是什麼顏色的。他為她做牛做馬到了坐牢，她居然愛上鼓手小王那傢伙。」

　　「殺人要償命，元德自己也得死，他很想活著的，死了多麼可惜。」

　　「你說得對，姊姊，哥哥太想活命了，這些日子活到私娼館裡去了。他說幾塊錢一個女人，劃得來，比吃一碗牛肉麵還要貨真價實些。」

　　「次莉，別說這種話，很難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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