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華嚴 > 秋的變奏 | 上頁 下頁


  「我……進過工廠,也到公司、百貨店,甚至餐館等等地方打工過。直到十九歲那年,我伯父的一位老朋友夫婦把我帶到臺灣來。」

  黎安呆楞了好一會兒,眨眨眼,說:「若仙,真對不起,我……我沒想到你過了一段那麼不愉快的日子。所以,實在難怪你不想說。我……」

  簡若仙笑了笑,說:「得了,過去的一切已經過去,我也不想了。現在,羽思,該你啦,二十二歲應該大學剛畢業,你在那裡念的大學呢?」

  「臺灣念段時間,美國也念了一段時間,我是剛從美國回來的。」

  「美國念了大學為什麼不再念研究院什麼的,趕著回來做什麼?」

  「是這樣的,我父母在美國結的婚,我出生在那兒。十六歲我的母親去世,兩三年後父親胃病嚴重,我跟著他回到臺灣來,在此地念了一年大學。後來父親去世,我住在美國的姑母來臺灣,幫著我料理父親的後事。父親的喪事完畢,姑母便又把我帶到美國去。所以我又在那兒待了一年多,姑母……」

  「又死了?」黎安問。

  「不,他們一家人到歐洲去,我……我便回來了。」

  「姑母家裡有些什麼人?」

  「姑母、姑父、和他們領養的一個兒子……」

  「領養的兒子,呃?」黎安的眼眸亮了起來:「他今年多大啦?」

  「呃,大約二十六、七歲。」

  「二十六、七歲,還沒結婚吧?」

  簡若仙又那麼帶著不耐的神情,眼一翻:「黎安,你問人家這些幹麼呀!」

  「我嗎?」黎安笑著:「我是在研究唐羽思的……呃……情感方面的故事。她呀,一定被她姑母領養的那個兒子追得太緊,而她並不喜歡他;所以,忙不迭的逃回臺灣來了。要不然就是臺灣有個心上人。否則她姑母既然把她從臺灣帶到美國去,不會不把她從美國帶到歐洲去的呀。」

  「你姑母有幾個子女,羽思?」簡若仙問。

  「當然就那麼一個領養的啦,自己有幾個還要領養的做什麼?」黎安說:「而且我知道你姑母堅持要把你帶到歐洲去,但是你堅持要回到臺灣來。我猜對了吧?」

  唐羽思沒有否認。噓了一口氣:「父親過世後,我本來決定留在臺灣邊上課邊替星月雜誌社寫些稿,但是姑母要我到美國去。於是我一面在美國念大學,一面拿星月雜誌社駐美西記者的名義,繼續替他們寫些稿。」

  「我知道,你那些稿子我差不多都看過,你還用『語絲』的筆名在報紙上發表過文章,對不對?」

  「哦?她在報紙上發表過什麼文章?」簡若仙問。

  黎安笑著瞅了她一眼:「你真孤陋寡聞,虧你也在雜誌社工作,比我這個管賬的還少看文藝性的文章。」

  「簡小姐,你也在雜誌社工作?」唐羽思問。

  「叫我若仙吧。我以前和黎安一樣銅臭滿身是個管賬的,後來離開那家公司,進了光明雜誌社。」

  黎安笑了笑:「光明雜誌社是後起之秀,沒有星月雜誌社招牌老,讀者多。若仙我說的是老實話吧?」

  「羽思你寫了一些什麼類型的文章?」簡若仙斜抬了眼皮。

  「我沒寫過什麼特別的。」唐羽思連忙說:「我多半聽主編的吩咐,或者自己有什麼感想,寫了一些短評或者小品文之類的。」

  「短評或者小品文?」簡若仙笑著:「我還以為你寫的是小說哩。黎安是個標準的小說迷,她愛看的是通俗、言情,或者驚世駭俗、暴力、色情那些調調兒的東西。」

  「後來你姑母要你跟她一家人到歐洲去,你卻跑回臺灣來,是嗎?羽思。」黎安不理會簡若仙的調侃。

  唐羽思想解釋,再一想只點點頭。

  「這真是令人想不透的。」簡若仙說:「歐洲是那麼好的地方,你放棄那種好機會,真是教人想不透又想不通!」

  「我的猜測羽思你是情有所鐘,這兒有個某某人,再加上星月雜誌社,再加上中國人和中國土。對不對?」黎安說。

  「某某人?黎安你抓著一條什麼準確的消息管道,能夠這麼有把握的確定羽思心裡有個『某某人』?」

  「我只是憑理推想。我對每件事都憑理推想,你不覺得我處處都推想正確嗎?」

  「換句話,」簡若仙說:「羽思,你現在是孑然一身在臺灣……」

  「孑然一身又怎麼樣?」黎安又打岔:「想你我二人豈不也都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但是我們早就學會如何單獨過日子,日子過得多采多姿又愉快,不是嗎?」

  「話說得倒也對,像黎安,從前『一失足』跌斷一條腿,後來養好了,卻學會飛行的本領。今天一個男朋友,明天一個男朋友。換來又換去,誰都是她的男朋友,誰也都不是她的男朋友。日子過得自由自在,比誰都快樂。」簡若仙說罷哈哈哈地笑著。

  黎安頭一昂,從沙發椅上立起身,攤開雙臂伸了一個懶腰,問道:「羽思,你對我們這幢公寓還滿意嗎?」

  「很滿意。」

  「你算一個容易滿足的人。」簡若仙說:「但是話說回來,拿目前我們所付人家的租金來說,租得到這樣的房子,的確應該滿意了。」

  黎安往返的走幾步,舉手指著廳中左手邊牆壁上所掛的一幀中年女人的畫像,說:「這是我們房東太太史夫人的畫像,她是位元家財以億為單位來計算的女企業家,又是當今天字第一號的女強人。我們忝為她的房客,也足夠光榮的吧?」

  「哦,她就是林雪意女士。」唐羽思說著眼看著那端莊擬重,說不盡雍容華貴的畫像上的史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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