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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憋了一肚子悶氣的張宗昌,認為最可惡的是畢庶澄,有兩件事壞在他手裡,第一、三月初,張宗昌、孫傳芳在上海發行庫券一千萬元,以江海關二五附稅作抵,令上海各銀行、錢莊、商會攤認;那時上海是在畢庶澄控制之下,加一點壓力,不難勒索;而結果是江蘇各團體紛紛表示反對,而且要求免征各縣軍糧。

  第二件是當南京危急時,張宗昌電令畢庶澄派兵支援,而畢庶澄置之不理。張宗昌認為,這一切都是畢庶澄私通革命軍,準備叛變的證據,非殺他不可。

  到了四月裡,張宗昌打電話到徐州,將褚玉璞召至濟南,開口說道:「俺有一件很要緊的事,你能給俺辦一辦嗎?」

  「只要督辦有命令,我都能辦。」

  「好!」張宗昌說:「畢庶澄這個免崽子,在上海讓富春樓迷昏了,誤了俺的大事,也讓咱們的團體,受害不淺。你想,三月初,上海全在他手裡,俺跟孫馨遠發一千萬庫券,有海關的稅作抵;畢庶澄這個小子只要發個帖子,把上海有勢力的人請了來吃飯,當場叫他們認數目,誰敢不認?不認就拿機關槍掃他個娘的。你想,有了一千萬,咱們什麼事不好辦?」

  褚玉璞覺得他說得太容易了,但無論如何硬逼軟商,一千萬沒有,兩三百萬應該是有的。結果弄得一文不名,畢庶澄多少是有責任的。

  「你看,」張宗昌拿一個卷夾,使勁往桌上一摔,「這都是那兔崽子跟蔣介石來往的電報。」他問:「你說,陣前通敵,該當何罪?」

  「督辦吩咐吧!」

  「你把這免崽子斃了!」

  褚王璞不免遲疑。原來他跟畢庶澄以前的交情很深,自關外五站時期開始,便是形影不離的,但自二次直奉戰爭以後,情形不同了,畢庶澄自以為任何條件皆比褚玉璞優越,但地位卻不如褚玉璞;尤其是褚玉璞當上了直隸督軍,畢庶澄心裡最不舒服。此外跟褚玉璞在賠錢、玩女人這兩件事上,也常有摩擦;但無論如何,要叫他下手去殺畢庶澄,實在強人所難。

  但他一想到自己,感覺就不同了。他在想,張宗昌知道他跟畢庶澄交情不淺,有意出這麼一個難題給他,極可能就是試試他的忠心;如果設詞推託這個任務,可能畢庶澄未死,他先送命了。

  轉念到此,褚王璞將心一橫,「督辦交代,我一定辦妥當。不過,督辦得給我一道正式命令。」他解釋理由:「我可以正式宣佈他的罪狀,讓他死而無怨,別人也知道督辦是整頓紀律。」

  「說得不錯。俺馬上給你辦。」

  收到了書面的正式命令,褚玉璞略略作了一番部署,隨即打電話到青島,約畢庶澄第二天上午到濟南,有要事面商。畢庶澄答應當晚由膠濟鐵路專車酉去,預計第二天一早可到濟南。

  褚玉璞特為親自到車站去迎接,他在濟南有個留守司令部;但接到畢庶澄後,同車到他的私宅。畢庶澄下車到客廳一看,知道事情壞了,因為槍兵環立,還有個軍法官坐在寫字臺後面,仿佛等著記錄口供似的。

  「華舫,」褚玉璞說。「我是奉命辦事。」

  接著軍法官便宣讀張宗昌的命令,寫得非常詳細,畢庶澄邁敵的證據,都刊在上面。畢庶澄面如死灰,一言不發;等到軍法官讀完命令,褚玉璞的乾兒子劉振邦,在畢庶澄腦後開了一槍。

  這個自命周公瑾複出的畢庶澄,終於唱了一出「周瑜歸天」。但雖死於非命,卻有個紅粉知己——富春樓老六特為趕到濟南去為他收屍。

  張宗昌連番失利,退守濟南後,地方上的有力人士,主要的是張懷芝的弟弟,當過煙臺鎮守使的張懷斌,聯絡在河南失敗的靳雲鶚,以及一班士紳,勸告張宗昌組織山東省保安司令部,意思是要求張宗昌,脫離安國軍政府,宣佈獨立,保境安民。張宗昌不肯背叛張作霖,事實上亦不敢與奉軍為敵;恰好南京國民政府發表,以陳調元為山東省主席,張宗昌認為以他跟陳調元的交情,此舉等於代他看管地方,只要整個局勢有利於北方,山東隨時可以回來,陳調元亦必拱手相讓。因此,決定將直魯聯軍撤到直隸,屯紮京奉線的灤東一帶。

  張宗昌雖仍是直魯聯軍的統帥,但直隸在名義上是褚玉璞的地盤,所以他不無奇人籬下之感。有一回對褚玉璞說:「俺把山東賠光了,來到你們直隸,俺是在這裡吃『勞金』。」所謂「勞金」是山東商場的術語,作夥計的以勞力換取酬金之意。這雖是牢騷,但亦包含著對褚玉璞不滿的意味在內;因而張、褚之間,逐漸形成矛盾。

  民國十六年四月十八日,國民政府正式宣佈奠都南京,兩天以後,日本田中內閣成立。

  田中義一出身于日本陸軍最大派系的長州,原為陸軍大將,退役後加入日本最大的政黨政友會。當政友會總裁橫田病歿後,公推田中繼任;但政友會的實權,握在一個與軍部有密切關係的野心分子森恪手中,在田中被選後,他公然表示:「此後閣下居黨魁之名,我任黨務之實。」田中同意了。

  因此,田中組閣後,自兼外相,而以森恪擔任外務省次官,掌握對華外交政策。田中內閣的使命有二:一是謀求金融恐慌的緊急對策;二是改變對華政策。日本的軍閥,一直認為政府的對華政策太軟弱,如要轉變,當然是轉往強硬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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