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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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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也不錯,俗語道得好:「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本來就在低處,更往那裡去流?皇帝便召大學士明珠、王熙,詢問于成龍的意見如何? 「于成龍說:要開濬海口,得先修治串場河,費用約需一百餘萬。臣等公議,果有益處,即費至千萬,亦所不惜。如今以一百餘萬銀子,費在未必可以成功的工程上,是為失策。倒不如留著這些錢,將來辦賑濟的好。」 聽了明珠的回奏,皇帝又覺詫異,因為于成龍的話也不同了,以前說不須多少錢,現在又說要一百多萬。 這其中自然有內幕;只是皇帝再也想不到,薩穆哈是受人指使,說的不是實話。 薩穆哈跟明珠一樣,在撤藩一事上,立過大功;當吳三桂試探朝廷,故意奏請撤藩,皇帝將計就計,准如所請,派薩穆哈以戶部員外的身分,到貴州辦理撤藩所需的舟車糧秣。 一到貴陽,吳三桂已經決意謀反。貴州提督李本深與吳三桂是一黨,代他致書貴州巡撫曹申吉,相約一同起事;不想這封密函,為雲貴總督甘文焜所截住,打開來一看,密謀盡露,甘文焜便告訴薩穆哈,叫他回京告變。 走到跟湖南交界的鎮遠地方,吳三桂已經起兵,鎮遠守將得到他的檄文,拒絕供給薩穆哈的驛馬。於是他私自找了一匹馬,悄悄往東走;到了湖南辰州,才算跟驛站聯絡上,十一晝夜趕到京城,在兵部衙門下了馬,人已累得無法支持,只抱住柱子喘大氣,幾乎昏厥。 就因為這一番告變的汗馬功勞,三年工夫他由員外升到侍郎;當然,這也由於明珠的提攜。因此,這一次他奉派到江蘇會同湯斌勘問民情回京;到宮門遞摺請安以後,隨即先去見明珠。 這天下極大的春雪,明珠正約僚友在後園玩賞,其中自然有余國柱。明珠跟薩穆哈會面談話,少不得也有他在座。 「『豆腐湯』怎麼說?」明珠問。 「他說:應該疏濬海口。」 「為什麼呢?」明珠訝然,「靳紫坦的法子是一勞求逸之計,很不錯啊!」 「就因為屯田的緣故。」薩穆哈說:「凡是加重百姓負擔的事,他都不贊成。這是老湯親口跟我說的。」 明珠和余國柱面面相覷,有片刻默然——明珠支持靳輔,並不是因為靳輔的計劃,讓他佩服;而是靳輔的計劃,在他們大有油水可撈。 首先是築堤束水,動用的公款將達五百萬,先撥一半亦須兩百五十萬,「部費」先扣兩成,就有五十萬。 其次,河堤兩旁涸出的土地放領,明珠準備派出專人去辦,其中的「浮收」,大有可觀。現在由於湯斌支持于成龍,大好構想,將成畫餅。 「你看,怎麼辦?」 「自然不能說實話。」余國柱便教了薩穆哈一套話,讓他面奏皇帝。 「光是這樣也不行,于振甲那裡也得下一番工夫。」 「這也容易。不必跟他商量,反正他就要回去;相爺就把他的工款多報些好了——這是對不出來的事。」 明珠想了想,點頭同意他的辦法。 「倒是『豆腐湯』!有他在江蘇,什麼事都不能辦。而且還得防其他省分學他的樣!」 這句話把明珠說動心了,光是湯斌不肯送紅包,還不要緊;大家都學他的樣,不賣京裡的賬,那是件令人無法容忍的事。 但是,「他聖眷正隆,動他不了,又如之奈何?」明珠又說,「我找徐健庵來商量商量看,也許他有妙計,亦未可知。」 就這當兒,一肚子壞主意的余國柱,想到了「絕妙」的一著棋,興奮得失去常度,亂搖著手,急促地說:「慢來,慢來,還不到用得著徐健庵的時候。」 「怎麼?」明珠一看他這神態,便猜到他心裡,「你定有奇計?」 「雖非奇計,至少也是上策。我看不如——」 他低低地與明珠耳語了一番,才說得兩句,就聽明珠撫掌稱善:「吾知之矣,吾知之矣!妙!妙!」 於是兩個人促膝密談,直到算無遺策,方始罷手。第二天上朝,等皇帝御門聽政已畢,單獨召見明珠,面議最機密的國政時,他找個空隙說道:「皇太子今年十三歲,以前朝的成例,應出閣講學,伏乞皇上將簡高才碩德的醇儒,以為輔導,天下幸甚。」 皇太子名叫允礽,生於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是仁孝皇后所出;生下允礽幾個時辰,因難產而崩。皇帝伉儷情深,所以不久就將這嫡出的皇二子立為東宮,皇太子生得相貌英武,穎悟非凡,深得皇帝鍾愛;此時聽得明珠的陳奏,覺得確是宗社大計,不可輕忽,便連連點頭,表示嘉許。 「論學問,徐乾學自是好的,但品德不甚好,你覺得他怎麼樣?」 徐乾學曾教過明珠的兒子納蘭性德的書,明珠當然不能說他不好,但亦絕不能說他好,否則所謀就不成功,因而不置可否,直接拿另一個人來比較。 「若論學問優良,品德醇美,徐乾學自然不及湯斌。」 「你這是公論。」皇帝墜入明珠的彀中而不自知,「正跟我的意思一樣。」 「奴才忝竊相位,薦賢有職。皇上如以為湯斌可以,何不內召大用?」 「嗯。」皇帝答道,「我想用他為禮部尚書,管理詹事府。你擬一道旨意來看。」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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