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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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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刀抵在腰上,小阿利身不由己地去開了大門,立即又閃進來兩個人,一個手裡拿著一把匕首;一個卻是空手。 「你們要幹甚麼?」 「你聽我說!」 空手的人說道:「第一件,關照你老娘不要出來!」 「小紅鞋也在這裡。」身後那人說,「他們已經睡過一覺了,我看了出活春宮。」 空手那人,臉上變色,「這個臭婊子!」他罵道:「賤貨!」 「賤貨花樣多,要防備她。」身後那人將刀推一推,「進去說話。」 小阿利這時已看出苗頭來了,向那空手的人問道:「貴姓尤?」 「不錯!我姓尤。」果然是油流鬼;他說:「你進去關照你老娘,還有那個賤貨不要出來管閒事,也不要想甚麼花樣,不然,你一條命就保不住了。」 三對一,兩個有刀,小阿利心裡有數;便用很合作的態度說:「我不是半吊子,你們放心好了。不過我娘年紀大了,你們不要嚇著了她。」 「只要你上路,不會難為你娘。」 於是,進了堂屋,小阿利去敲母親的房門,卻是小紅鞋發聲:「你在幹甚麼?好像跟人在說話。」 「不錯!我有監獄的同事來商量公事,你告訴我娘,不要出來。你們管你們睡好了。」 「知道了。」 小阿利還不放心,看了一下,牆上掛著一管簫,順手摘了下來,插在兩扇房門的門環中,從外面將門閂住,以防裡面的人闖了出來。 於是三惡客連主人一起進了小阿利的臥房;油流鬼抬眼就望到衾枕淩亂的床;床上有方彩色綢子的手帕,十分觸目;很容易使人辨識,是女人使用。油流鬼想到小阿利與小紅鞋不久以前,在這張床上欲仙欲死的光景,心頭不覺泛起陣陣酸味,臉色就更難看了。 「坐好了!」他指著一張凳子說,「我們要算算帳。」 等小阿利坐了下來,帶刀的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雙雙監視。油流鬼卻在游目四顧,希望發現甚麼跡象,能讓他不虛此行。 「小老弟!」他冷冷地說,「你實在很厲害,搞得我人財兩失!」 「沒有你厲害!」小阿利針鋒地頂了過去,「我不是落在你手裡了?」 「你也有落在我手裡的時候!哼,你放明白一點兒;不說實話,看我饒得了你?」 「饒不饒是另外一回事!老尤我告訴你,我用不著跟你說假話。」 「那末,」油流鬼將手一伸,「東西呢?」 小阿利知道他指的甚麼,卻故意問道:「甚麼東西?」 「你從桂生那裡拿去的是甚麼?」 「喔,那口箱子!」小阿利裝出省悟的神氣,笑笑說道:「老尤,你也是外頭混混的,莫非公事規矩都不懂嗎?」 「甚麼規矩?」 「這口箱子怎麼會在我這裡?當然繳上去了。」 「哼!」油流鬼冷笑,「你當我三歲小孩,隨你怎麼騙?」 「我為甚麼要騙你?」小阿利說,「公事公辦,有規矩的。」 「甚麼規矩!無主的東西,你們也會報上去,等原主來領?世界上有這樣規矩的捕快,我還沒有見過!」 小阿利作個苦笑說:「你要這樣說,我就不必開口了!」 「你少在我面前裝佯!」油流鬼說:「你們分了沒有?」 「分甚麼?」 「還要裝佯!」油流鬼厲聲喝道:「打!」 在他身後的那人,一掌砍在小阿利肩上;手勁極重,又是猝不及防,他的身子不由得就歪向一邊。 「你說不說?」 如果小阿利說是「沒有分」,那就證明他知道所分的是甚麼;亦就等於承認他明知而不答,真個裝佯。所以雖然肩上火辣辣地既疼又酸,卻仍舊這樣回答:「我實在不知道,你說的是甚麼?叫我怎麼回答?」 油流鬼想了一下,忍著氣說:「好!我告訴你,那口箱子裡的東西,你們分了沒有?」 「沒有。」小阿利答說:「箱子縣官加了封條,鎖在庫房裡:別說分,偷都偷不到。」 看他的神氣不像胡說;油流鬼倒困惑了,究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 油流鬼是一臉沮喪之色;小阿利看到眼裡,默默思量,知道已快脫險境了。舌槍唇劍,亦猶如動手較量;來者憑一股銳氣,如果奮勇抵擋,一拳一腳,不相上下,就會將對方的鬥志逗了起來;若是巧於閃避,卸掉了此人的勁,則再而衰,三而竭,無能為力。油流鬼目前正處於這樣的困境中,進既無用,退又不甘;滿腔怒火發不出,竟自己在悄悄洩氣了。 這是有了可乘之機,但小阿利亦有深有警惕,言語要特別小心,不能過硬,更不能過軟;過硬有心虛求情的模樣,就會弄巧成拙,反使得油流鬼感覺到只要用強,必能如願的想法。 於是他思索了一會,決定採取平心靜氣的態度。「老尤,」他說,「我們雖然是初會,你總也知道我不是半吊子。」 油流鬼從未聽說過,捕快中有小阿利這麼一個人,不知他的深淺;但也可能是自己不甚留意。如果小阿利真是夠資格的,而答他一聲:「從沒有聽過你的名字。」豈不顯得孤陋寡聞?因此,他只含蓄地點點頭。 這一下,小阿利知道他被唬住了;接下來便說:「這件案子是我辦的,不錯!不過,我也是有分寸的。江寧縣來了人,公事不能不交代;到底跟出在我們常熟的不同。老實說,如果出在常熟縣,這件案子不破,縣大老爺的前程保不住,我們就不會這樣客氣了。」 「不客氣又怎麼樣?」 「起碼你那個表弟桂生沒有這樣便宜,先押在那裡再說。」小阿利緊接著說,「我還替他弄了幾兩銀子,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油流鬼大為注意,「你還替他弄了幾兩銀子?你為甚麼這麼好?是不是在買他的嘴?」 小阿利發覺自己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心裡稍微有些著慌,但表面卻很沉著,先虛晃一槍,再作道理。 「買他的嘴?」他問:「這話怎麼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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