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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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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比我小二歲。」桑寡婦問道:「三十一怎麼還不成家?想來是眼界太高?」 謝應龍笑笑不答,只為她提到自己的年紀,他少不得要多看她一眼。這一看,不免心中一動,這桑寡婦貌僅中姿,但生了一雙極媚的眼睛,令人不敢逼視。 「也難怪!像謝老爺這樣雄壯漂亮的人物,也沒有幾個女人能配得上。」 這一說,謝應龍少不得又看了她一眼,剛好她也在打量他,彼此視線對個正著,清清楚楚看出她眼光中含著一團火。謝應龍在家鄉偷雞摸狗慣了的,知道她心裏的感覺。也難怪,他心裏在想,三十三歲、守寡七年,這日子豈是容易熬得過來的? 「開飯了!」有個侍女模樣的婦人來報:「請謝老爺過來吧!」 居然是一席盛筵,謝應龍頗感意外,桑寡婦看他的神色,猜到他心理,開口說道:「我們除小虎以外,一個安撫司、四個長官司,一來了,都想吃一頓好的,我特為從成都請了個廚子來。今天臨時匆促,有些菜來不及預備,謝老爺多住幾天,我叫廚子再好好做幾個菜請你。」 「多謝,多謝!這就很好了。」 「可惜沒有紹興酒。」桑寡婦問:「謝老爺是喝瀘州大麴,還是貴州茅台?」 「大麴就很好。」 「娃子!」桑寡婦喚那來請入席的侍女,「你挑一罈最陳的大麴來。」 謝應龍出生酒鄉,自然善飲,桑寡婦的酒量亦很宏,彼此先還有些拘束,及至小虎吃完飯離座,談話比較少有顧忌,便即開懷暢飲。桑寡婦眼中的那團火,也越來越熾烈了。 這一夜謝應龍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及至神智清醒,已是曙光初露,發現身旁睡著一個人,不由得一驚。 「你是……」 「別作聲!」一隻手掩在他嘴上,「小虎就睡在外面。」 「桑太太……」 「你叫我阿吉。」 「阿吉是你的小名?」 「嗯!」 「我的小名叫阿毛。」 「阿毛!你到汶川,另外再找一處房子,我有空就去看你。」 「怎麼?我不能到這裏來?」 「怎麼不能?最好你天天來。我只是怕你太忙,走不開。」 *** 四川共分川東、川北。永寧、康安、建昌、成綿、龍茂等道,以成綿、龍茂道居首,下轄成都、龍安兩府,綿州、茂州兩個直隸州,駐地在成都,與總督同城。四川不設巡撫,所以成綿、龍茂道的權柄,顯得格外大。 新任成綿龍茂道名叫孫伯鎮,到任出巡。巡視到茂州,屬官都遞手本謁見。孫伯鎮所派的差官宣佈:「大人身子不大爽快,交代一律擋駕,就請汶川縣的謝老爺見面。」 謝應龍大出意外,何以別人不見,獨獨留他?不過,這總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所以興沖沖地跟著差官入內。 「你,」孫伯鎮睜大了眼問:「你是謝應龍嗎?」 「是。」 「你原來是禮部鑄印局的書辦?」 「是。」 「你認識我嗎?」 一聽這話,謝應龍知道出麻煩了,頓時汗流浹背,囁嚅著說:「卑職沒有見過大人。」 「聽你口音是紹興人?」 「卑職世居紹興。」 孫伯鎮沒有再作聲,而謝應龍不敢抬頭,不知道他不說話是在幹什麼?那樣子的沉默,簡直要讓謝應龍窒息了。 終於孫伯鎮開口了:「你到任有部照沒有?」 「部照」就是吏部所發的「文憑」。謝應龍答說:「有。」 「你把部照拿來我看。」 「是。」 「下去吧!趕快把部照送來。」 謝應龍磕了個頭,退了下來。顧不得汗透重衣,連夜翻山越嶺,騎馬趕回汶川。 「娘、娘!」他一進門就喊:「趕快把我的部照找出來。」 「部照?」謝太太問:「什麼部照?」 「部照」是個廣泛的名詞,譬如設典當要請領執照,開牙行要請領牙帖,都稱之為「部照」。謝太太當然不會想到,他所問的是到任的文憑。 「原來是這個部照。」謝太太說:「那要問謝升。」 這兩年,謝升身弱多病,而且謝應龍境況很好,讓他在家養老,所以這一回未曾隨到茂州。等把他喚來,說要找文憑,自然要動問緣故。 「是這樣的……」 等謝應龍一說經過,謝太太與謝升面面相覷,目瞪口呆。謝應龍便問:「娘,怎麼啦?」 「你說,這孫道台的名字叫孫伯鎮?」 「是啊!伯仲叔季的伯,鎮江的鎮。」 「他是你叔叔的好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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