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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只怕弄巧成拙,滿盤皆輸。」

  「不會!」李靖搖搖領:「決不會!」

  「你有把握,對方的一切做法,必都能符合你的想像?」張出塵說:「這整個部署,一節扣著一節,變動不得一點點;稍為有點變動,下面都接不上了。那時你自陷牢籠,可沒有人救得了你!」

  「你的話不錯。但我要你進一步去想一想,這整個部署之中,有那一點會出我所料,發生變化?」

  張出塵細想一遍,竟找不出一點毛病。照李靖的計畫行事,別人都在他擺佈之下,如響斯應,一切的一切都是鐵定而不可移的。

  「但有一點。」她特別提出警告:「只要稍為洩漏一點風聲;對方有了防備,咱們就完全受人所制,走到絕路上去了!」

  「對!這一點,是整個計畫中最要緊的一著。我想,在眼前,只能讓三哥和老孫知道。此外,咱們要把機密保持到最後一刻。」

  商量停當以後,第二天李靖夫婦,把孫道士找到虯髯客病榻前面;關緊了門,密密商議。虯髯客認為是一絕好的妙計;孫道士更是興奮萬狀,他拍胸脯保證,一定能把李靖的計畫,執行得十全十美——在李靖的計畫中孫道士是第一要角。

  「聽了你的計策,我的傷勢都好像輕了不少。」虯髯客笑道:「潼關現在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儘管慢慢來,事緩則圓,我現在唯一要求大家的,就只有兩個字:安全!」

  李靖的計策確是絕妙;臨時做起來也不難,但事先的準備卻是越細密越好。因此,虯髯客等養好了傷,重回洛口之前,根本不問李靖,何時動手?祇說準備動手以前,希望先給他一個資訊,以便接應。

  洛口的戰爭,仍舊是膠著的狀態,李密則終於獨行其是地建立了「魏公」的尊號;消息傳到太原,對李家父子是一絕大的刺激,招兵買馬,越發加緊了!

  於是,王威和高君雅都動了疑心;他們發現暗中有人在偵察言行,不敢大意,借著巡城相遇的機會,第一次談到存在各人心裡的疑惑。

  他們的看法是一致的。劉武周已由突厥的支持,在馬邑自稱「定楊可汗」,公然反叛,而作為留守的李淵,口稱討伐,卻只募兵而不發兵,這是可疑之一。

  其次,一切戰備,不像北出雁門關,準備戰於沙漠的樣子;反是軍需中置辦雨具,不用說,是要南下用兵了。

  「反跡已著,你我該採取斷然處置!」王威說。

  「計將安出?」高君雅問。

  「自然是派專使到揚州,密奏皇上。」

  「沒有用!」高君雅搖榣頭:「如果洩漏風聲,你我必遭毒手。而且,看這樣子,不等咱們的專使到揚州,他們父子恐怕就要動手了。」

  「那麼,照你的意思?」

  「只有在這裡除了他!」

  王威考慮了一會,終於深深點頭。但是,李淵護衛嚴密,不容易下手;而且,大部份兵力掌握在他們父子手裡,處置不善,激起互變,就算能夠殺了李淵,也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咱們回去好好想一想。」高君雅說,「過一兩天再細作籌畫。這件事,最要緊的是機密!除你我以外,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嫂夫人面前,亦透露不得一個字。千萬,千萬!」

  王威是有名的懼內,所以高君雅才這樣特別叮囑。茲事體大,王威算是緊緊記住了這個警告。

  在城上分手以後,高君雅回到留守府去處理日常公務;輪到副留守看的文書,卻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其中有一道牒文,來自晉陽令劉文靜,說春旱已久,將成災荒,擬請留守在晉祠主持禱雨。

  這道牒文,觸發了高君雅的靈感,一算日期,在五天以後;文武大僚,齊集晉祠,正好一網打盡。一想到此,高君雅歡喜得要跳起來。

  於是,他親自去見李淵,先談了些別的公事,然後呈上文書,以提醒注意的口氣說:「五月初一,晉祠禱雨;請留守別忘了,期前齋戒。」

  「你替我去吧!」李淵皺著眉說。

  「是。」高君雅先答應一聲,然前遲疑地下了個轉語:「只不過——」

  「怎麼?」

  「久旱不雨,民心惶惶。為了安撫人心,我以為還是留守親自去主持的好。」

  這句話提醒了李淵,民心士氣是他最看重的;留手不親自禱雨,顯得對天不敬——下了雨還好,若是依然乾旱,老百姓的一口怨氣都集中在他身上,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是,是。君雅兄顧慮甚周!」李淵感激地說。

  高君雅心裡十分得意,而表面卻愈益恭謹,又說了些別的閒話才退了出來。下值以後,寫了個柬帖,把王威請來小酌。

  摒退僕從,他們兩人杯酒深談。高君雅把準備借禱雨的機會,逮捕李淵、裴寂、劉文靜等等的密謀,說了給王威聽,問他的意見。

  「這是個好機會。」王威說,「可是城裡如何?」

  晉祠在太原西南十裡的懸甕山;而李家父子的兵馬,足可控制全城,城裡聞變,必定有所動作,是否能鎮壓得下來,大成疑問。所以王威的顧慮,實為全域成敗的關鍵。

  「我想過了。」高君雅說,「你我兩人得分頭行事,一個在晉祠,一個在城裡。我想,我負責晉祠那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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