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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你認識他?」孫道士又問。

  「有數面之雅。」

  「為人如何?」

  「並不深知。」李靖想了一下,又說,「照我看,才具平常。」

  「既然才具平常,楊素何以賦予守關的重任?」

  「那是楊素的權術。」張出塵插口答道:「要才具平常,才肯聽他的指揮。」

  「照現在看,王長諧是背叛了楊素。」

  「這也是大勢所趨。不管楊素也好,楊廣也好,都已眾叛親離。」李靖感慨地說了這幾句,忽又轉為興奮之色:「隋朝的氣運真是完了!此時舉義,一呼百應,推翻暴政,真如摧枯拉朽。」

  「這話是不錯。就怕自相殘殺!」

  這話自然是有所指的,李靖和張出塵不約而同地問道:「誰自相殘殺?」

  於是,孫道士把他所看到、聽到、想到的,李世民和劉文靜可能約同王長諧夾攻自己這方面的跡象和判斷,都說了出來。

  「李世民不是那樣的人!」李靖搖搖頭,表示不能同意。

  「劉文靜呢?」張出塵追問一句。

  「劉文靜自然得受李世民的約束。」

  「那麼,所謂『悉如尊命』是指什麼?」孫道士問。

  「照我看,是結為內應。但目標不在咱們這方面。」

  「這樣說,是跟王長諧借道攻長安。」

  「對了,應該作這樣的看法。」

  「那麼丁全的話又怎樣解釋?」孫道士說,「怎麼叫報仇用不到三年?又怎麼叫『只等太原……』?」

  「只等太原起兵!」李靖答道,「他們自然也知道三哥志在長安;一起兵,搶先進了潼關,叫三哥落空,丁全不就稱心如意,報了那一剪刀的仇了嗎?」

  這番分析,把孫道士從牛角尖里拉了出來,心想,運籌帷幄,見事之明,到底不及李靖;於是,點點頭說:「你看得不錯,我真是自愧不如。」

  「老孫,你別這麼客氣。」張出塵笑道,「照我看,誰也沒有你的本事大。能把丁全的機密盜了出來,還叫他感激你,拿你當好朋友。誰辦得到?」

  孫道士知道她在鼓勵他。但細想一想,自己裝神弄鬼,那番形同兒戲的做作,竟能騙得丁全死心塌地,確也有些得意;便忍不住把丁全受愚的細節又說了些,惹得張出塵笑不可抑。

  笑完了,又談正經,「太原方面既然跟王長諧有了密約,那麼一旦起兵過河,開關迎降,內取長安,外拒他人,這局面是太占上風了!」孫道士憂心忡忡地說。

  「當然不能叫太原先取潼關。」

  這個答語,使孫道士大為興奮:「這樣說,你已成竹在胸!請教,計將安出?」

  「不忙。等太原起了兵,我自然有辦法搶他個先。」

  李靖說是這樣說,其實一點路子都沒有。為了穩定軍心,他故作閑豫;只有回到自己私室時,才不掩飾他內心的焦憂。

  幸好,張出塵的柔情蜜意,對他發生了極大的撫慰安定作用;否則,他會急得連覺都睡不著。

  【六】

  「你回來了,一路辛苦!」李世民先親切地慰勞,然後問道,「事情辦妥了?」

  「辦妥了。」丁全把王長諧的覆信,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打開信,只看了一眼,李世民就將信封、信箋一起轉了給劉文靜。口雖不言,那舒展的眉目,表示出極其滿意的感覺。

  但劉文靜跟他不一樣,他仔細審視著信箋,又翻來覆去看信封上的封口;李世民和丁全都非常奇怪。「怎麼?有什麼不對?」李世民問。

  劉文靜擺一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轉臉向丁全問道:「你見到了王都尉?」

  「是。面見王都尉,親手交付了那盒子。」

  「王都尉怎樣個表示?」

  「他打開盒子看了一下,非常高興。我就說:『請都尉賞個回信,我好回去覆命。』王都尉馬上就說:『我寫,我寫!』隨即寫了這封信交給我。又賞了我二十兩銀子的路費。」

  「這封信,是你親眼看著王都尉寫的?」

  「是啊——」丁全拉長了聲音,張著口忘了閉攏——他深深地困惑了,不知道出了什麼錯?

  「這封信一直在你身上,沒有隨便擺在別的地方?」

  「是!」丁全振振有詞地說,「這麼要緊的東西,我怎麼能隨便擺在別的地方?」

  這下輪到劉文靜困惑了。「奇怪!」他自言自語地說。

  「發現了什麼疑問?說出來大家研究!」

  劉文靜看一看丁全,向李世民使了一個警戒的眼色,然後又問丁全:「你在路上可曾喝醉過?」

  「沒有!」丁全斬釘截鐵地答說。

  「也沒有跟什麼陌生人打過交道?」

  這一問,丁全懍然一驚;而劉文靜已經覺察到了。

  「看樣子,你遇見過什麼陌生人?」

  「一個道士,替我治好了眼。」丁全說,「此外再沒有跟什麼陌生人打過交道;當然,吃飯住店,遇到的少不得都是……」

  「別廢話!」劉文靜極冷峻地又問,「那道士姓什麼?」

  「我,我沒有問。」丁全囁嚅著說。

  這可是李世民都發覺情況不妙了,「你怎麼沒有問呢?」他的話有質難的意味,但聲音卻仍是和藹親切的。

  「我忘了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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