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風塵三俠 | 上頁 下頁 | |
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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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取塊碎銀子,扔在桌上,拉著張出塵,匆匆出店上馬;那兩個夥計趕了出來,一個拿包食物遞給張出塵,一個拿皮水壺系在李靖的馬上。 等他們一走,柳四趕到槽上,將李靖他們騎來的兩匹馬,牽了出來,系在店前。 不一會,黃塵滾滾,相府捉拿李靖的人馬,沖入鎮甸;已經過店,為首的那個,忽又勒馬圈了回來,直到店前下馬。 「你們來看!」為首的那人喊他的部屬,「這不就是咱們的馬?」 「對了。」操遼東口音的那人檢視著梅花烙印,「正就是那匹五花驄!」 「校尉!」另一人躍躍欲試地請示:「咱們抓人?」 「慢著!」領隊的校尉問柳四:「這兩匹馬是誰的?」 「兩位客人的,一男一女。」 校尉得意地微笑。「到底讓咱們攆上了。」然後暴喝一聲:「人呢?」 柳四和老陳嚇得一哆嗦:「誰?」他們不約而同地問,彷佛嚇得六神無主似地。 「騎這兩匹馬的一男一女。」 「喔!」柳四拭一拭汗答說:「剛吃了飯,到附近蹓躂去了。大概一會兒就會回來。」 校尉點點頭,突然一馬鞭抽出尖利清脆的響聲,粗暴地喝道:「快拿東西來吃!」 這一耽擱,李靖和張出塵已一口氣跑出去十幾裡地,才停馬喘息;張出塵又累、又熱、又餓,狼狽不堪,但她的警覺仍舊很高,找一處隱蔽的地方,解衣拭一拭汗,稍微吃了些乾糧,立刻又催李靖動身。 「你這樣子,怎麼再走呢?」他皺著眉說。 「你別管我吧!」她著急地,「那不是明擺著,相府的人馬追下來了!趕快過黃河,到河東,脫離虎口,才是當務之急。」 「出塵!」李靖面色凝重地說,「我看不行!前面才到渭南,長安到潼關的路程之半;而你,你差不多已精疲力盡了……」 「誰說我精疲力盡?」她很快地打斷他的話,認蹬上馬,腰背挺得筆直地說了一個字:「走!」 李靖無可奈何,只好上馬也走。先是並轡聯騎,漸漸地,她落後了——馬是好的,她的氣力到底不夠了! 於是,他先下了馬,等她趕到;他攔在馬頭前面說:「你先下來,咱們再商量一下。」 兩匹馬都停住了,一靜下來,李靖立刻發覺有異樣的聲響存在,他伏身下去,用耳朵貼著地面細聽,一陣陣迅疾的馬蹄聲,清晰可聞。 「不好了!」他向她告警,「怕是追兵,大約有十匹馬!」 「那得快走!」 「不行!」李靖一躍而起,「那些馬比咱們的快,一定會讓他們追上,且先避一避再說。」 他不等她再表示意見,立即從她手裡接過馬韁,不擇路地往樹林中走去;轉過一座小山,崖壁上有個大洞,正好藏身。 安頓好了張出塵和那兩匹馬,李靖又悄悄地來到路邊,爬上一株大樹,偵察動靜。不一會,九騎快馬,一陣風似地卷了過來,馬上的人都是尋常百姓的裝束,自西往東,到了一個三叉路口,那九人分做兩撥,一撥七個,繼續東去;另一撥兩個,折往北上的小路。 李靖長長地舒了口氣,跳下樹來,回到張出塵身邊,輕鬆自如地笑道:「庸人自擾!」 「不是追兵?」她問。 「不是。」他把所見的一切,講給她聽。 「往北的小路到甚麼地方?是到蒲津關?」 「對了。」 「咱們呢?」她又問:「該出潼關還是出蒲津關?」 「兩處都可以到河東。」他說,「不過蒲津關要遠些,當然還是出潼關,過風陵渡才對。」 「那麼,走吧!」 「既然沒有追兵,忙甚麼?」他溫柔地摸一摸她的手臂,「你的膀子和兩條腿一定酸得抬不起來了,我替你按摩一下!」 「不!」她畏縮地笑道:「我最怕癢!」 「不會癢的。」李靖一本正經地:「我的這點小玩藝,得自名師傳授;你試一試才知道它的妙處。」 好久,她才答道:「那就試一試。」 於是李靖取來一張馬褥子,平鋪在山洞裡,讓張出塵和衣仰臥著,他調勻了呼吸,以恰到好處的手勁,替她按摩推拿。 果然,張出塵一點都不覺得癢,只感到一陣陣的酸,酸過以後,又隨即感到輕快;不由得「嗯,嗯」地輕哼著,是很舒服的樣子。 李靖一聽那發膩的聲音,心旌搖搖,手上的勁就不准了,捏弄著她的柔軟豐腴而又極富彈性的肌膚,興起無限的綺想。 張出塵可是發覺不對了,她睜開眼看到他那嘻開嘴、瞪著眼、忘了形的傻相,立即嬌羞地笑著叱斥:「不准你轉壞念頭!」 李靖微微一驚,隨即笑道:「這可沒有辦法!我管不住我自己。」 「哼!」她刮著臉羞他:「你們這些人,動輒就是甚麼『讀書養氣』、『正心誠意』;原來都是騙人的話!」 「罵得好!」李靖一探手去搔她的胳肢窩;把個最怕癢的張出塵,弄得又喘又笑地滿地打滾。 笑聲未終,她忽然面現驚疑,一打挺坐了起來,指著地面說:「你來聽聽,好像又有馬蹄聲!」 李靖伏下身去,貼著地面,細聽了一會,說:「是的。又有七八匹馬奔下來了。」 「怎麼辦?」 「還是靜以觀變。也許又是一場虛驚!」 「你別那麼大意。」她說:「讓我去看一下,相府的那些衛士,我大半認識。」 「萬萬不可!你躲著,我去。」 張出塵的猜測是對的。 那些人在那荒村野店,白吃白喝完了,才想起該辦正事,「怎麼回事?」領隊的校尉發問:「那一男一女還不回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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