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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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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池大老爺峻然拒絕,同時決定不再容林家拖延,立即動手,因而叫一聲:「書辦!」 刑房書辦不在跟前;正悄悄為林家請到別室,由林福在向他討情,希望池大老爺不必追究,願意奉上一筆豐厚的「壽禮」。此外總送五百兩銀子,請刑房書辦俵散給三班六房。 「不行!」刑房書辦大搖其頭,「我們這位大老爺脾氣僵得很,一定不肯。」 「大爺,你沒有去說,怎麼知道不肯?」 「我知道。說了白碰釘子。」 「就碰個釘子也不要緊。」說著,林福已塞了個紅包過來,豎起一個手指,輕輕說了三個字:「是整數。」 「整數」大概是一百兩;但一千兩也不能要。刑房書辦掉頭就走,恰好遇見小福來喚;一起到池大老爺面前待命。 「這家人家好不知趣!」池大老爺慢慢發威,沉下臉來,表示不滿,「我給他們面子,清早磨到現在,倒像我大老爺要哀求他賞賜甚麼似的,真正豈有此理!」 這幾句是說給孫秀才和接踵而來的林福聽的。俗語道的是「滅門縣令」,縣大老爺最得罪不得;孫秀才和林福少不得好言央求,略略平息了池大老爺的怒氣,兩個人又趕進去見林太太。 「看樣子決計拖不過去了。」孫秀才不知內中的秘密,便這樣勸說:「就讓他們看一看,又有何妨?」 林太太說不出的苦,臉色潔白如紙;好久才恨恨地說:「這姓池的『前世一劫』!大不了一條命,就讓他們看。」 「慢點!」林福了解內幕,真怕鬧出事來,連累吃官司,還將希望寄託在邵定侯身上;不過當著孫秀才不便明說,只往後面指一指,「等那面的消息來!」 「還有甚麼消息?人都走掉了。」 林福不知此話怎講?孫秀才無心聽他們打他所不解的啞謎;只為林太太已鬆了口,池大老爺面前好交差,所以掉頭就走,想攔亦已不及。 這時林家大門口已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人,雖然大門緊閉,但人聲嘈雜,直透進圍牆中來。到此地步,千目所視,池大老爺就想偃旗息鼓,又如何走得出去?因而聽得孫秀才說是林家同意查看,雖有些怕查不出甚麼來,難以下場,也只得硬起頭皮,下令仔細踏勘。 「你們可仔細了!」刑房書辦承命警告差役:「誰要動了本家一草一木,『吃不了,兜著走』,你們自己有數。」 差役暴諾一聲,乖乖地站著,不敢亂走;然後由刑房書辦分派,派一個老成的,陪著何三嬸婆,再是他自己,一共三個人踏進林采春的閨閣。 一望之下,最觸目的就是一張黃楊木的雕花床,碩大無朋。刑房書辦拉開窗簾,仔細看了一會,便對何三嬸婆說:「你到床後頭去看看。」 床後有條夾弄,向來是閨閣中最隱秘的所在;何三嬸婆跟林家丫頭要盞美孚燈,進去仔細看過,毫無異狀。 「三嬸婆,委屈你,鑽進去看看。」 「鑽到哪裏?」 「床底下。」 一說「床底下」三字,有個丫頭,顏色大變;另外一個緊閉著嘴,一雙眼睛眨個不住。不用說,找對了地方。 「三嬸婆;你拿這個到床底下各處敲一敲!」刑房書辦將一個搥背用的棉花槌送了給她。 何三嬸婆鑽到床底,虛實一探便知;再拿美孚油燈一照,形跡越發明顯:「書辦大爺,書辦大爺!」她高聲喊道,「有塊活板。」 「當心!當心!」 刑房書辦的話還沒有完,只聽砰然大響;接著是有樣重物摔在泥磚地上的那種低悶沉重的聲音;再下來便是何三嬸婆呼痛:「阿唷哇!腰摔斷了。」 「怎麼?」池大老爺在窗外問道:「怎麼回事?」 小福機警,聞聲便知究竟,喜滋滋地說:「老爺,何三嬸婆摔到地道裏去了!」 「果然有地道!」池大老爺不自覺地挺了挺腰,舒服地吁口氣,回眼去看孫秀才和林福。 兩個人的神態不同,一個是驚異之中還有些不甚相信,如夢似幻的迷惘之色;一個臉色蒼白,微微發抖,恨不得能拔腳開溜似的。「大老爺!」刑房書辦已閃了出來,疾趨而前,精神抖擻地稟報:「地道出口找著了,在林采春床底下。書辦請示,要不要拆床?」 「拆!」池大老爺毫不遲疑地回答。 「喳!」一院子的差役,齊聲答應。 「人不必多。」池大老爺吩咐:「好好拆。」 於是進去了四個人,七手八腳將一張黃楊木雕花床拆開;床背後夾弄中,婦女見不得人的褻物,盡皆顯露,這時自然沒有人去注意,所有的視線,都集中那塊活板上。 那塊活板約有三尺寬、五尺長,正中裝著活槽,前端只能上掀,後端只能下墜——放平了嚴絲合縫,不仔細看不會覺察;如果在後端一撳,前端翹起,便成了個出入口。何三嬸婆剛才不知就裏,一個身子都在活板後一半上,自然翻落地道之中。 撬去活板,扶起何三嬸婆,池大老爺親自俯身察看,只見那地道深有八尺,出口之處,砌著臺階;兩壁和地底都用油灰築實,光滑異常,可想而知,經常有人進出。 「叫他們的人來看!」 孫秀才和林福被喚了進來,一望之下,孫秀才的舌頭一伸,眼中好奇多於驚恐。林福卻是緊閉著嘴,也緊握著手,仿佛不是這麼使勁撐持,就會站立不住。 「林家的抱告,」池大老爺問道:「這條地道通到哪裏?」 「回大老爺的話,小人不知道。」 「你不知道,誰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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