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陽 > 大將曹彬 | 上頁 下頁 | |
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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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他親自動筆上奏,捷報全師雄已死,叛亂必可平眼,加意稱羨王全斌等人親冒矢石的破敵之功;但是他也不肯抹煞劉光乂和曹彬的貢獻,建議予以上賞,作為激勸。 這道奏疏寫得很劄實,但說王全斌好話的,僅此一奏,而告他與崔彥進、王仁贍等人在蜀奪民家子女王帛,縱容部下,敗壞紀律的文書,都已在都堂積有數寸之厚。皇帝自然也知道這些情形,發怒已不止一次,都由於皇弟光義、宰相趙普,以及樞密使李崇矩一再勸解,說蜀亂未平,仍須大軍效命,暫時不宜處罰將帥,以免影響士氣。所以一直隱忍著。現在接到呂余慶的奏報,皇帝覺得是到了該有所行動的時候了。 「賊首伏誅,亂党星散,秦鳳、歸州兩路軍隊,叫他們班師吧!」 對於皇帝的指示,趙普覺得遵行無礙;因為殘局有康延澤和丁德裕收拾。不過有一件事,他覺得身居相位,不能不說。 「臣等遵旨。」他說:「須請旨者,召還平蜀將帥及士兵,陛下如何酬庸有功?請賜示下,以便準備。」 「士兵們遠道跋涉,奮勇效命,自然要多給恩餉。至於將帥,哼!」皇帝又似冷笑,又似苦笑:「還要我來酬庸嗎?」 趙普的意思,其實是探問如何治罪;此時聽得皇帝的語氣,便道破本意:「專閫大將,凱旋歸來,縱有過失,似不宜交付法司;否則,深恐有傷朝廷體制。」 「有罪治罪,何以見得有傷體制?」皇帝搖搖頭:「你這話沒有說對。」 趙普不便再作爭辯,隻眼瞟著光義,希望他能夠有所諫勸。 光義的看法與趙普相同,大將班師回京,軍民交賀,那「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的興旺氣象,宜乎珍視。如果下旨交付法司治罪,必致引起許多揣測,以致民心動盪,亦非國家之福。只是趙普既然碰了釘子,自己不宜再以此理由陳說;應該另外想一套說詞,才能使皇帝回心轉意。 「陛下重法務實,天下共喻。王全斌等人,有功則賞,有罪治罪,因無所用其回護。只是,陛下素來優恤士卒,似不妨重作考慮。」 「考慮什麼?」 「要考慮的是,士卒之心;主帥被辱于獄吏,部下自然痛心。」光義說到這裡,暫停一停,看皇帝意動,便又加上一句:「陛下何忍出生入死的士卒,中懷抑鬱難宜?」 「也罷!」皇帝終於松了口氣。「不交付法司亦可。但此輩犯紀,可以不罰,朝廷的紀綱,又在哪裡?」 「不是不罰。」趙普接口回奏:「乞陛下敕下,令王全斌等人,到兩司問話;臣等問明白了;另行典奏取旨,庶乎功過分明,綱紀昭然。」 「這樣倒也可以。」皇帝輕輕敲了一下柱斧:「你就擬敕來看了,趕緊發出去。」 敕令到達成都之日,又是捷報爭傳之時;全師雄死後,余眾推舉謝行本為帥,盤據銅山,為康延澤所破,川東傳檄而定。 在成都以南的地區,比較麻煩的是嘉州,亂党呂翰,驍勇善戰,守城不下;王全斌派水陸轉運使曹翰進擊,以王仁贍支援,兩軍合圍,呂翰棄城而走,但兵力未損。 不但呂翰的兵力未損,實際上還有亂党在向嘉州集中。呂翰的棄城是誘敵之計,預備集結各路亂黨,反主為客,包圍嘉州,分道攻城,殲滅曹翰的部隊。 虧得曹翰預先得到了諜報,亂党定於兩天以後,聽嘉州城上鼓樓,打三更為號,一起動手。曹翰估量敵我兵力,眾寡不敵;於是心生一計,把掌管更鼓的老兵找來,密密授意。到了那天晚上,起更特遲,時間拉長,一更二點,實為二更;其實早過三更;打到二更二點,曙色已露。 各路亂党早已集中,只以未到三更,不敢造次動手;此時看東方天色,方知中計,急急引退。陣腳一松,曹翰便動手開城出擊,呂翰的主力大渡而散,牽動了其他的亂党,為曹翰分手追擊,大勝而回。 於是一面奏捷,一面下令班師;王全斌等人忐忑不安,士卒們卻是歡聲雷動,奔相走告。 不過入蜀的兩路人馬,一接收拾行裝的命令,最興奮的怕是張惠龍——在剛離江陵的那幾天,青兒的情影,魂牽夢縈,令人茶飯不思,神魂顛倒。白天有公務在手,還易於排遣;一到晚來,徹夜相思,那滋味著實難以消受。直到過了巴東,與蜀軍接了仗,方始忘卻;自平成都,當然也會想到,但全師雄的叛亂一起,知道班師遙遙無期,咬一咬牙倒也能丟開。情愫積得太久,到了賦歸的此一刻,便一發不可收拾;豈止歸心如箭?最好縮地有方,即時即刻能與青兒相見。 當然,這是辦不到的事;自己把一顆亂糟糟的心,按捺了又按捺,才想起有件事不能不問。「都監,」他說:「班師從那一條路走啊?」 他一問,曹彬便知用意,隨即答道:「還是分為兩路;都由峽路走,那來這麼多船?」 「那末,秦鳳路的仍舊走秦州、鳳州;歸州路的仍舊走三峽?」 「不!」曹彬搖搖頭:「勞逸須得平均,由峽路來的,從秦鳳路回去。」 聽這一說,張惠龍頓時滿頭大汗。「這,這是——」他結結巴巴地說:「我跟著都監從劍閣走?」 曹彬是有意跟他戲耍,看他急得如此,於心不忍,便笑笑說道:「我看你想青兒想得快要瘋了!」 見都監這樣的神情和口吻,張惠龍的心境,頓時一寬,都監的話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真,行程調動一下,又有何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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