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高陽 > 慈禧前傳 | 上頁 下頁 |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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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萬年以後,倘有人提垂簾之議,奴才不知該當如何?」 皇帝點點頭:「我也想到過這個。本朝從無此制度,我想,沒有人敢輕奏。」 這雖不是直接的答覆,但皇帝決不准有垂簾的制度出現,意思已極明顯。自來幼主在位,不是太后垂簾,臨朝稱制,便是特簡大臣,同心輔弼,肅順心想,話已說到這裏,索性把顧命大臣的名單提了出來吧! 略略考慮一下,他還是用迂迴的試探方式,「皇上聖明!」他跪著說,「敬天法祖,唸唸在祖宗的制度上。奴才承皇上隆恩,託付大事,只怕粉身碎骨,難以圖報。不過奴才此刻有句話,不敢不冒死陳奏,將來責任重大,總求皇上多派幾個赤膽忠心的人,與奴才一起辦事,才能應付得下來。」 肅順平日的口才很好,這番話卻說得支離破碎,極不得體。好在皇帝懂他的意思,便即問道:「你是說顧命大臣嗎?」 肅順不敢公然答應,只連連地碰頭。 「唉!」皇帝忽然嘆了口氣,「這件事好難!」 語氣不妙了,肅順有些擔心,不得不逼緊一步:「皇上有為難的事,交與奴才來辦!」 「這是你辦不了的事。」皇帝搖搖頭又說:「照你看,有那些人可受顧命?」 「此須上出宸顧,奴才不敢妄議。」肅順故意這樣以退為進地措詞。 「說說無妨,我好參酌。」 於是肅順慢條斯理地答道:「怡、鄭兩王原是先朝受顧命的老臣。隨扈行在的四軍機,是皇上特簡的大臣。還有六額駙,忠誠謹厚,奴才自覺不如。這些人,奴才敢保,決不會辜負皇上的付託。」 「嗯,嗯。」皇帝這樣應著,並且閉上眼,吃力地拿手捶著腰。 看見皇帝累了,肅順便請休息。這一席密談,不得不作結束。肅順原來還打算著一兩天以內,皇帝還會有這樣一個安排。繼續再談——應行囑咐的大事,以及皇帝心裏所不能消釋的疑難,顯然還多著,譬如恭王,皇帝對他到底是怎麼個態度?是非要澄清不可的。 但就在第二天——七月十六,皇帝早膳的胃口還很好,到了下午,突然昏厥,等肅順得信趕到,御前大臣景壽和醇王,正帶領太監,七手八腳地把皇帝抬回東暖閣,安置在御榻上。 景壽是個拿不出主張的人,醇王年輕,初次經歷這種場面,張皇得比甚麼人都厲害,所以東暖閣中亂作一團,幾乎甚麼事也未做。等肅順一到,大家的心才定了下來。他也無暇細問,第一道命令,是飛召御醫,第二道命令,奏報皇后,並請大阿哥馬上來侍疾。太監們答應著飛奔而去,分頭通知。 其時御醫已得到消息,欒太帶著李德立和楊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了來,匆匆行了禮,一齊來到御榻前,由欒太診脈。無奈他自己氣在喘、手在抖,而皇帝的脈又細微無力,所以兩隻手指搭在皇帝的手腕上,好半天還是茫然不辨究竟。 三位御前大臣都極緊張地站在他身後,等候結果,肅順第一個不耐煩,低聲喝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欒太不知如何回答,李德立說了句:「自然是虛脫。」 「那就照虛脫的治法,快救!不能再耽誤工夫了!」 就這時,欒太算是把脈也摸準了,「是虛脫!」他憂形於色地說,「事不宜遲。先拿參湯來!」 參湯是現成的,小太監立即去取了來,由李德立和楊春親自動手,撬開皇帝的牙關,用金湯匙,一匙一匙地灌。雖沒有即時復甦,但參湯還能灌得下去,這就很不錯了。 這時欒太已開了方子,「通脈四逆湯」重用人參、附子。 開好了親自送給肅順說:「請中堂過目。」 「不用看了。快去煮藥!」肅順等他把方子交了下去以後,又問:「情形到底怎麼樣呢?」 欒太很吃力地答道:「怕是很為難了!」 「你們要盡力想辦法!估量著還要用甚麼藥,趁早說,這裏沒有,我派人連夜到京裏去辦。」 「回中堂的話,」欒太答道,「皇上的病,甚麼方子都用到了。這是本源病,全靠……」 「你別說了!」肅順不悅地申斥著,「全靠誰?有了病不就靠你們當大夫的嗎?你不必在這兒糟蹋工夫,好好兒跟你的同事商量去吧!」 欒太碰了個釘子,不敢申辯。下來與李德立和楊春商議了一陣,都是一籌莫展,唯有看「通脈四逆湯」的效果如何,才能定進一步的辦法。 就在這時,張文亮抱著大阿哥,飛也似地奔了來。三位御前大臣紛紛出屋迎接,但把大阿哥接是接來了,卻不知跟他說些甚麼。大阿哥也不知出了甚麼事,只覺得先是一路飛奔,這時又看到所有的人,臉色均與平時不同,心裏不由得害怕,「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張文亮趕緊去捂他的嘴,哄著他說:「別哭,別哭!在這玩一會兒,咱們就回去。」 「先把大阿哥抱開吧!」肅順吩咐張文亮,「可也別走遠了!皇上說不定隨時要找大阿哥!」 張文亮答應著把大阿哥抱了到殿後去玩,到天快黑時,還不見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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