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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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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稻生的態度變過了。因為陳東另有打算,特意關照他不必為官方講話,最好含含糊糊地敷衍著再說。因而這樣答說:「我們齊公意。大家怎麼樣,我們也怎麼樣。」 這話在別人說猶可,出諸江稻生之口,徐海不肯放過他了,「公意要先聽了你的報告才會有。」他說,「你剛從嘉興來,見過胡總督、羅師爺,他們是不是真心講和,難道你看不出來?」 「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海大為詫異,這話與他初回來細談嘉興之行的經過,在態度上有很明顯的不同。熱烈變為冷淡,是何道理? 不但徐海,連葉麻等人也很困惑,你一句,我一句地向他質問,何以前言不符後語,先說得羅龍文如何懇切,如今卻又將信將疑了? 「不是我前言不符後語。」他強辯著,「先談的是羅師爺告訴我的話,現在說的是我的看法。」 「那麼,」葉麻很認真地問:「你的意思,不能相信他們。」 「我沒有這麼說。我的意思是:『防人之意不可無!』」 「我看!」葉麻失望地說,「要卜卦了!」 「對!卜個卦看。」洪東岡接口說道:「除了人事以外,還要問一問天時的吉凶。」 於是鋪陳香燭,準備祝告;葉麻也穿好衣衫,隨眾行了禮,開始由徐海用他的那六枚金錢占卦。 該佔個甚麼卦?他一直在想。直到要動手時,方始決定,將金錢一擲,上三枚與下三枚相同,都是兩頭連,中間斷,是「八純卦」之一的「離卦」。 看卦占得多了,連葉麻都有些懂,脫口說道: 「離卦。」 「不錯,離卦。」徐海點點頭,「這個卦,有好有壞。很難占得透。」 「先說壞的一面。」 「壞的這一面,你看上下是陽,中間是陰,這是隔離之象。意見不能溝通,做其事來就不能齊心協力了。」 「還有呢?」 「還有,離卦頗像為火,要當心火災。」 「啊!」洪東岡膽子比較小,也比較謹慎,「這個卦很有道理。我就在疑心,天氣這麼熱,木頭都曬得出油了,萬一有場火災,拿我們的東西燒得光光,落個一場空,那就慘了!」 「我看離卦為火,不是這麼解釋。」江稻生冷靜地說:「只怕要當心有人放火。」 「好了,小心總是不錯的。」葉麻不大喜歡聽不吉之言,所以作了這樣一個結論,隨即又問:「好的方面,倒說來聽聽看。」 「好的方面,在卦象當中是很清楚的。不說別的,單音一個『離』字,要言不煩,就都說盡了!」 此言一出,無不動容,亦是無不接受了這一解釋。葉麻倏地起立,右手握拳,在左掌中重重一擊,表示下定了決心。 「走!」他說,「決定走!」 「走有個走法,」洪東岡問說:「坐沙船走,吉利不吉利?」 「凡是坐船走,都是吉利的。換句話說,只要是從水路就吉利。甚麼道理呢?就因為是水的緣故:水火既濟,上上大吉。」 「這話也通。」江稻生提出一個疑問:「不過也要看方向。離卦的方位是南,應該往南走,現在回川沙是往北,吉利不吉利呢?」 一提到方向,徐海就想到了,確是一個漏洞;不過他的機變很快,馬上就想好了解釋,等江稻生的話一完,立刻便有答覆:「方位不是這麼算的。要拿占卦的人做主體;我們是在川沙之南,離開南面就對了。」 這話有些強詞奪理的味道,但因他態度從容,所以除了江稻生仍然將信將疑以外,其餘的人都點頭稱是。 「再說,」徐海不容江稻生細想,接著又說:「離卦不好的是有相隔不通的樣子。反過來說,只要相通不隔就好了!這也是一種警告,告訴我們,不能再把自己關在一處地方,應該打通出路。」 「對!」黃侃深以為然,「占卦本就是要趨吉避凶。所謂『君子問禍不問福』,就因為事先知道有禍,便可以想法子避開。」 「正是這話。」徐海問道:「大家還有甚麼疑難要問的?」 「沒有啥了!多疑反而不好。」葉麻望著西沉的落日說道:「太陽下去了,涼快點了!老徐請我們吃酒吧!」 「我謝謝了。」江稻生站起來說,「老陳還在等我的回話。」 「我們也在等他的回話。」葉麻接口問道:「你回頭再來好不好?」 江稻生不敢答應,因為陳東是不是很快地就會作決定,難說得很。徐海看出他的心意,隨即為他解圍,「不必了!」他向葉麻說,「等我們吃完了酒,一起去看他好了。」 這個約定,結果未曾實現;因為從黃昏喝到夜半,葉麻爛醉如泥,其餘的人也多有了酒意,不能再去看陳東商量甚麼正經事了。 將些醉漢一一送走了,徐海特意留下阿狗,與王翠翹在後園納涼,為的是有大事要從長計議。剛說得不多幾句話,手下來報,陳東帶著江稻生快到了。 深夜來作不速之客,而且是緊接在葉麻等人辭去之後,機警的徐海,立刻就想到了許多情況,「陳東一定是因為我跟葉麻子沒有去,所以移樽就教。」他說,「這裏人一走,他就來了,足見得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 王翠翹與阿狗對看了一眼,兩人都微微笑了,笑容顯得很詭秘似地。 「你們笑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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