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蔡智恒 > 夜玫瑰 | 上頁 下頁


  「應該吧。」

  「可是它是公狗呀。」

  「公狗也可以喜歡男生啊。」

  「那母狗怎麼辦?」

  「這跟母狗有關嗎?」

  「當然囉。如果公狗都喜歡男生,那母狗不是很可憐嗎?」

  「母狗不會可憐,因為母狗可以罵人。」

  「怎麼說?」

  「母狗的英文叫bitch ,外國人常用bitch 來罵人。」

  「小子,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她微蹙著眉,雙手交叉抱住胸前,眼睛直視著我。

  「我是來租房子的啊。」

  「那你為什麼一直跟我談狗呢?」

  「大姐,是你一直問我狗的問題。」

  「大姐?」

  「我通常叫不認識的女生為大姐。」

  原本坐在地上聽我們說話的小皮,開始走到我腳邊,聞著我的褲子。

  「小皮真的很喜歡你。」

  「嗯。」我又摸摸小皮的頭。

  「你也喜歡小皮吧?」

  「嗯。這只狗很乖。」

  「什麼叫『這只狗』?它對你這麼親近,你卻不肯叫它的名字?」

  她提高了音量。

  「是是是。」我趕緊補了一句:「小皮真乖。」

  「所以我決定了,房間就租給你。」她站起身說。

  「可是我我還沒看到房間啊。」

  「哦?房間不都長一樣?都是四方形呀。」

  「我還是看一下好了。」

  「你真不乾脆,枉費小皮這麼喜歡你。」

  「大姐——」

  「別叫我大姐。我叫葉梅桂,梅花的梅,桂花的桂。」

  「那月租呢?租屋廣告上只寫:月租可商議。」

  「這裡共有兩個房間,房東開的租金是一萬五,所以我們各七千五。」

  「你不是房東?」

  「不是。我住這裡兩年多了,房東在國外。」

  「既然月租已定,那還『商議』什麼?」

  「水電費呀。」

  「喔。水電費怎麼算?」

  「嗯,我是覺得,水電費由我們三個均分。你覺得呢?」

  「三個?」

  「嗯。你、我、小皮。」

  「小皮要付水電費嗎?」

  「它也是這裡的一份子,為什麼不付?」

  「可是它畢竟只是一隻狗。」

  「狗又如何?我們都要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不能偏袒。」

  「說得好!它當然要付。」我豎起大拇指,敬佩她的大公無私。

  而且小皮如果也要付水電費,我就只需付三分之一,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考量到小皮目前還沒有經濟能力——」

  「經濟能力?」我張大嘴巴。

  「所以小皮的份,由我們兩個人幫它分攤。」

  「這不公平!」輪到我站起身,提高了音量。

  「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你竟然跟狗計較水電費?」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而是它是你的狗啊。」

  「但小皮也喜歡你呀,你不覺得,你該報答它的喜歡嗎?」

  「你說來說去,水電費還是只由我們倆人均分。」

  「呵呵,小子——」她笑出聲音,指著我:「你終於變聰明了。」

  小皮這時突然站起,前腳搭在我褲子的皮帶上,張開嘴,吐出舌頭。

  「你看,小皮也同意了。依照資本社會的民主法則,已經二比一了。」

  「它這樣未必叫同意吧,搞不好是同情。」

  「同情什麼?」

  「同情我啊。」

  「好啦,男子漢大丈夫別不幹不脆的。就這麼說定了。」

  「大姐——」

  「我說過了。」她打斷我的話,「我叫葉梅桂。」

  我還沒開口說話,她轉身進了房間。

  沒多久,她從房間走出來,拋給我一串鑰匙,我在空中接住。

  「你隨時可以搬進來。」她右手一指:「你的房間就在那裡。」

  說完後,她又轉身準備進房間,走了一步,突然回過頭:「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在夜晚綻放的玫瑰花。」

  「什麼意思?」

  「夜玫瑰。」說完後,她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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