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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九章 孔雀的選擇

  既然榮安走了,我又要忙著趕畢業論文,去Yum的次數便大為減少。

  小狗一天天長大,長得健康可愛,每當聽到開啟院子鐵門的聲音,就跑來我腳邊又叫又跳。

  只要抱起它,看見它only one的睾丸,我立刻想起榮安。

  真是奇怪的聯想。

  冬天到了,李珊藍不再讓小狗待在院子,把它養在房間內。

  她要上臺北時,會把它交給我,我也會讓它待在樓上的房間。

  它很乖,當我坐在書桌前,它會安靜地趴在我腳邊。

  我到車站載從臺北回來的她時,她一進院子便會直奔我房間抱它下樓。

  但當我回房時,總可以看到書桌上她放置的小禮物。

  研究室太冷,所以不管我忙到多晚,都會回家睡覺。

  有天寒流來襲,又飄著雨,我冷到受不了,便提早回來。

  坐在書桌前寫東西,隱約聽到很細微的咚一聲。

  像是李珊藍敲天花板叫我的聲音,但太輕了,而且也不該只有一下。

  我側耳傾聽,隔了約20秒,又是一聲咚。

  雖然聲音已大了點,但還是太輕。

  如果真是她叫我,為什麼這兩下的時間間隔這麼長?

  放下筆,猶豫了一分鐘,最後決定還是下樓看看。

  李珊藍的房門開了一條縫,清晰的白色光線透出,我便推開門。

  她躺在地板上,蜷縮著身體,我大吃一驚:「你怎麼了?」

  「我……」她講話似乎很吃力,「我肚子痛。」

  「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我也不知道。」

  「很疼嗎?」

  「嗯。」她的雙眉糾結,緩緩點了點頭。

  看了看表,已經快12點了,醫院都關門了,只剩急診處開著。

  走到巷口招計程車的路對她而言可能太遠,而且現在也不好叫車。

  我立刻沖上樓拿件最厚重的外套,讓她穿上後,再幫她穿上我的雨衣。

  發動機車,要她從後雙手環抱我的腰,然後十指相扣。

  我單手騎車,另一手抓緊她的手指,生怕她因力不從心而滑落車下。

  頂著低溫的雨,小心轉彎,我花了七分鐘到急診處。

  急診處的人很多,而且所有人的動作分成兩種極端的對比:動作極迅速的醫生和護士;動作極緩慢的病患和扶著病患的家屬。

  去掛號前,我問她痛的部位在哪?她手按著肚臍下方。

  「肚子痛嗎?」掛號視窗的護士小姐說,「是不是右下腹部?」

  「不是。」我回答。

  「如果是右下腹部劇痛,就是盲腸炎。」她說。

  量完血壓和體溫後,護士小姐叫我們坐著稍等。

  我坐不住,起身走動時看到牆上寫著急診處理的先後順序。

  排在前面大概是出血和休克之類的,腹痛之類的排在遙遠的天邊。

  連牙齒出血都排在腹痛的前面。

  回頭看見李珊藍始終癱坐在椅子上,雙眼緊閉,眉間及臉部都寫著痛。

  突然有股衝動想朝她的臉打一拳,讓她牙齒出血,以縮短等待的時間。

  在那漫長等待的10分鐘內,我重複了20多次起身和坐下。

  「肚子痛嗎?」坐在我旁邊一個看來像是病患家屬的中年婦人問,「是不是右下腹部?」

  「不是。」我忍著不耐,勉強回答。

  「如果是右下腹部劇痛,就是盲腸炎。」她又說。

  現在是怎樣?

  難道說肚子痛一定是盲腸炎、屁股痛一定是長痔瘡嗎?

  我無法再等待了,再等下去我會抓狂。

  瞥見走道角落有張移動病床,我扶起李珊藍走到病床邊,讓她躺下。

  我推著病床往裡走,才走了七八步,一位年輕的男醫師迎面走來。

  「肚子痛嗎?」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珊藍。

  「嗯。」我點點頭。

  「是不是右下腹部?」他說,「如果是右下腹部劇痛……」

  「不是盲腸炎!」我粗魯地打斷他。

  他嚇了一跳,雙眼呆望著我。我覺得自己太衝動,也很失禮,便說:「對不起。」

  「沒關係。」他反而笑了笑,「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

  他戴上聽診器低身簡單檢查一下她,沉吟一會後,摘下聽診器說:「看她疼痛的樣子很像盲腸炎。但既然不是盲腸炎的話,嗯……」

  他叫來了一個護士小姐,將李珊藍推進急診觀察室。

  抽了一些血,吊了瓶點滴,並在病床上掛個紅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寫著:禁食。

  「她怎麼了?」我問。

  「先觀察一下。」他說,「再看看驗血的結果。」

  醫師走後,我站在病床邊對她說:「早叫你別吃過期的東西,你偏不聽。」

  「你一定要現在說這些嗎?」她睜開眼睛說。

  「這是機會教育。」我說。

  她哼了一聲,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又睜開眼睛,說:「你全身都淋濕了。」

  「沒關係。待會就幹了。」我說。

  「你怎麼隔了那麼久才下樓找我?」

  「你敲天花板的力道太輕,間隔又長,我還以為聽錯。」

  「你再晚幾分鐘下來,我恐怕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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