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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找工作的事,別心煩。慢慢來。」

  「嗯。」

  「我該走了。這個籃球我帶走,明天再還你。」

  「好。」

  明菁說完後,進客廳拿起手提袋,跟我說了聲晚安,就回去了。

  我一直待在陽臺上,直到天亮。

  但即使已經天亮,我仍然無法從明菁所說的話語中,清醒。

  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我和柏森又開始找新工作。

  只可惜我和柏森的履歷表,不是太輕,就是太重。

  輕的履歷表有如雲煙,散在空中;重的履歷表則石沉大海。

  柏森的話變少了,常常一個人關在房間裡。

  他還回臺北的家兩趟,似乎在計畫一些事。

  為了避免斷炊的窘境,我找了三個家教,反正整天待在家也不是辦法。

  明菁在這段期間,經常來找我。

  她很想知道我是否已經找到工作,卻又不敢問。

  而我因為一直沒找到新的工作,也不敢主動提起。

  我們的對話常常是「天氣愈來愈熱」、「樓下的樹愈長愈漂亮」、「隔壁五樓的夫婦愈吵愈凶」、「她的學生愈來愈皮」之類的。

  日子久了,明菁的笑容愈來愈淡,笑聲愈來愈少。

  我不想讓荃知道我失業,只好先下手為強,告訴她我調到工地。

  而工地是沒有電話的。

  只是,我總是瞞不了荃。

  「你好像很憂鬱呢。」

  「會嗎?」

  「嗯。你煩心時,右邊的眉毛比較容易糾結。」

  「那左邊的眉毛呢?」

  「我不知道。因為你左邊的眉毛,很少單獨活動。」

  「單獨活動?」我笑了起來。荃的形容,經常很特別。

  「嗯。可不可以多想點快樂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事情想起來會比較快樂。」

  「那麼……」荃低下頭輕聲說「想我時會快樂嗎?」

  「嗯。可是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我不用想你啊。」我笑著說。

  「你知道嗎?即使你在我身邊,我還是會想著你呢。」

  「為什麼我在你身旁時,你還會想我?」

  「我不知道。」荃搖搖頭,「我經常想你,想到發呆呢。」

  「對不起。」我笑了笑。

  「請你記得,不論我在哪裡,都只離你一個轉身的距離。」

  荃笑了笑,「你只要一轉身,就可以看到我了呢。」

  「這麼近嗎?」

  「嗯。我一直在離你很近的地方。」

  「那是哪裡呢?」

  「我在你心裡。正如你在我心裡一樣。」

  荃笑得很燦爛,很少看見她這麼笑。

  我和柏森被解雇後一個半月,秀枝學姐決定回新竹的中學任教。

  「我家在新竹,也該回家工作了。而且……」

  秀枝學姐看了一眼子堯兄以前的房間,緩緩地說:

  「已經過了半年了,他還沒回來。我等了他半年,也該夠了。」

  雖然捨不得,我還是安靜地幫秀枝學姐打包行李。

  「菜蟲,休息一下吧。我切點水果給你吃。」

  「謝謝。」我喘口氣,擦了擦汗。

  秀枝學姐切了一盤水果,一半是白色的梨,另一半是淺黃色的蘋果。

  我拿起叉子,插起一片梨,送入口中。

  「菜蟲,你知道嗎?這蘋果一斤100元,梨子一斤才60元。」

  「喔。」我又插起了第二片梨。

  「我再說一次。蘋果一斤100元,梨子一斤才60元。蘋果比較貴。」

  「嗯,我知道。可是我比較喜歡吃梨子啊。」

  「菜蟲……」秀枝學姐看了看我,呼出一口氣,「我可以放心了。」

  「放心?」第三片梨子剛放進口中,我停止咀嚼,很疑惑。

  「本來我是沒立場說話的,因為我是明菁的學姐。但若站在我是你多年室友的角度,我也該出點聲音。」

  「學姐……」秀枝學姐竟然知道我的情況,我很困窘,耳根發熱。

  「不用不好意思。我留意你很久,早就知道了。」

  「學姐,對不起。我……」

  「先別自責,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該勉強。原先我擔心你是因為無法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所以才會猶豫。如今我放心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你喜歡誰。」

  秀枝學姐走到子堯兄送的陶盆面前,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塵。

  「菜蟲,那你知道,誰是蘋果?誰又是梨子了嗎?」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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