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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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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點點頭,「著相就是魔,離相才是佛。」 「啊?」 「可以讓我看相片嗎?」他問。 我立刻把夾在臺胞證那張布達拉宮佛像壁畫的照片遞給他。 「光圈在這,有兩個。」我用手指指著佛像下巴的位置,「大昭寺活佛說,每個光圈代表一尊佛菩薩。」 「光圈在哪呢?」他說,「我沒看見。」 「明明就在這啊。」我又指了一次。 「還是沒看見。」他說。 我很驚訝,楞在當地不知所措。 「心在菩薩,即成菩薩。心在佛,就成佛。」他微微一笑,「佛菩薩只在心中,怎麼會在相片裡呢?」 我嘴唇微張,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搞混了什麼。 「佛菩薩都是慈悲的,如果佛菩薩與自己有緣,要生歡喜心,而不是起執著心與妄想心。佛家講求清淨平等,有分別心就不平等,起了執著心或妄想心,便不清淨了。」 「是。」我雙手合十,「我知道了。」 「《心經》上說五蘊皆空,將一切視為空,卻不執著於空。到最後連「空」都要放下。」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這也就是《金剛經》上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我大夢初醒,不禁脫口而出:「師父,我懂了。」 「藏人的生死觀很豁達,生和死就像屋子裡和屋子外一樣,雖處不同空間,卻在同一世界。所謂的生死其實只是由屋內走到屋外,或由屋外走進屋內而已,不需要大驚小怪。」 「嗯。」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在輪回的過程中,或許在某一世、某間佛寺,我們曾經一起誦經、一同禮佛,而且你還是引導我的師兄。」他微微一笑,接著說:「所以,師父也是空。」 喇嘛說完後,點點頭便走了。 「紮西德勒。」他走了幾步,轉過身,意味深長地說:「師兄,好久不見。」 我突然有些激動,眼眶微微發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凝視我一會,笑了笑後又轉身離開。 「這喇嘛好怪。」石康走近我身旁。 「嗯?」我回過神。 「他說的佛法好像是顯宗,不像紅教的密宗。」 「什麼是顯宗?什麼又是密宗?」我笑了笑,接著說:「石兄,你不僅執著,還起了分別心呢。」 石康哈哈大笑,拍了拍我肩膀。 既然謎底已經解開,而且回拉薩還有一大段路,我們便離開巴松錯。 回程的路上,我和石康的心情都很輕鬆,感覺車子也變輕了。 石康放了卷CD,裡頭有首《姑娘·曲吉卓瑪》。 姑娘曲吉卓瑪姑娘曲吉卓瑪你就像蓮花般的純淨你就像度母般的善良你為愛來過這個世界你不曾來到我身旁天完全黑了,星星在夜空閃亮著,離拉薩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石康說餓了,車上還剩些糌粑和犛牛肉乾可以將就著吃,便停下車。 「這保溫瓶不錯。」石康笑說,「酥油茶還是熱的。」 我們坐在路旁,在燦爛的星空下吃晚餐。 「回臺灣後,你就見不著這樣美麗的星空了。」石康說。 「是啊。」我歎口氣。 「你執著了。」 「是啊。」我哈哈大笑。 晚上十點左右回到拉薩,石康送我回飯店。 「你運氣真好,電才剛來。」櫃檯的藏族姑娘笑著說:「你不用再說俺嘛呢叭咪吽了。」 「那麼今晚不用受凍了。」我笑了笑。 我和這位藏族姑娘簡單聊了幾句,她說她叫卓瑪。 「真巧,我剛剛才聽了一首叫《姑娘·曲吉卓瑪》的歌。」我笑說:「這首歌的主角是你嗎?」 「你試試到街上大喊一聲:卓瑪!」她笑得很開心,「淮保很多藏族姑娘會回頭。」 「喔?」 她解釋說,藏語「卓瑪」的意思是「度母」。 藏傳佛教中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很多,度母是他化身的救苦救難本尊。 度母共二十一個法相,即二十一度母,最常見的是綠度母和白度母。 度母在藏地被百姓普遍敬仰,也是藏人心目中最親近信眾的女菩薩。 「所以藏族姑娘常以「卓瑪」命名。」 「原來如此。」我說,「那麼臺灣女孩常以阿花命名。」 「阿花?」 「臺灣人常用鮮花供佛,其實這鮮花並不是讓佛菩薩看的,而是提醒自己。因為開花結果,花是提醒自己因果的存在,要種善因,才得善果。所以臺灣女孩常叫阿花。」 「你是認真的?還是說笑?」 「你執著了。」我說。 「明天離開西藏?」卓瑪問。 「嗯。」我點點頭。 「明天12月31,你回去得搭三班飛機,到臺灣時應該是元旦淩晨。」 卓瑪說,「剛好是一個新的開始。」 「是啊。」我笑了笑,「真巧。」 我道了聲晚安,淮備回到房間。卓瑪又在背後說:「這次西藏之行,你會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而且在夢中找到真我,從此得到新生。」 我轉身看見卓瑪的表情,很祥和,像低眉的菩薩。 「你不是姑娘卓瑪。」我雙手合十,「你是度母卓瑪。」 回到房間,我打了通電話給饒雪漫,說我明天要離開西藏。 饒雪漫說她的旅遊團明天也要離開,她可以順路送我到機場。 我請她幫我處理機位的問題,她說沒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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