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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韓寒很高興,請我上了車,我們便出發。

  車子開始爬上色季拉山,翻越色季拉山的途中可以遠眺南迦巴瓦峰。

  一開始山上還是雲霧嫋繞,爬了一會雲層似乎散去一些。

  我們邊欣賞四周的美景邊聊天,心情很愉悅。

  突然間,韓寒大叫一聲,然後將車子停在路旁,打開車門跑出去。

  我也跟著離開車子,只見一座雪白的山峰突然矗立在眼前。

  那就是南迦巴瓦峰。

  南迦巴瓦峰與我所站的地方,垂直落差超過四千公尺。

  對仰觀者而言,這種視覺震撼是非常強烈的,也因此更能感受所謂山峰之高與峻。

  此時約早上11點,藍天只是單純的藍,沒有半點白雲,空氣清淨。

  南迦巴瓦峰的全貌一覽無遺,毫無掩飾。

  「值了!值了!」韓寒很興奮,「摔車都值。」

  韓寒又叫又跳,從車上拿出腳架,拼命拍照。

  我靜靜體會這種視覺上的震撼,身子某部分好像已飄向南迦巴瓦峰。

  我突然想起「藍天刺白矛」這句話。

  不遠處有個朝聖者正三步一拜,沿路磕長頭,從山上往下。

  這種繞著心中的神山沿途磕長頭的方式,應該是所謂的「轉山」。

  他經過我面前時,我看了一眼,他的外貌看來像是漢人。

  當他不知道第幾千或幾萬次從葡匐於地到爬起身時,動作突然停了。

  「那是金剛結嗎?」他的臉朝向我。

  我點了點頭。

  韓寒似乎也對這位朝聖者好奇,便走過來詢問。

  這位朝聖者叫路金波,是內地的出版商。

  一年前到西藏後,深深被磕長頭的藏民所打動,也開始磕長頭。

  這一年來繞著神山轉山、繞著聖湖轉水,為土地與世界祈福。

  路金波對金剛結很感興趣,我也簡單告訴他大昭寺活佛說過的話。

  「你們知道南迦巴瓦在藏語中的意思嗎?」路金波問。

  「不知道。」我和韓寒同時搖頭。

  「南迦巴瓦的意思,就是直刺藍天的長矛。」

  「啊?」我很驚訝,不禁又轉頭看了一眼南迦巴瓦峰。

  我恍然大悟,這應該就是「藍天刺白矛」。

  「那麼枯柳披金衣呢?」我問。

  「我也不知道。」路金波搖搖頭,又說:「不過半年前我在日喀則的紮什倫布寺時,倒是對寺廟外的高原柳印象深刻。」

  我默記紮什倫布寺這名字,打算前去。

  「可以請你為我祝福嗎?」路金波說。

  「紮西德勒。」我雙手合十。

  「謝謝。」

  路金波點個頭後,轉身繼續三步一拜,往山下磕長頭。

  「要記得按時給作者版稅啊!」韓寒朝他的背影大喊。

  韓寒了卻觀賞南迦巴瓦峰的心願,想往西到拉薩,邀我同行。

  我心想饒雪漫她們會待在林芝玩三天,便決定與韓寒回拉薩。

  沿途偶見沿公路磕長頭的藏民,在綿延的山路中,他們的身影看似寂寞,在我眼裡卻很巨大。

  我和韓寒都覺得,這是我們在西藏所見,最令人感動的景象。

  韓寒畢竟是賽車手,回拉薩的旅途快多了。

  當我閉目休息時,南迦巴瓦峰的景象便浮上腦海。

  車子突然劇烈顛簸,我便睜開雙眼。

  「這裡在修路。」韓寒說。

  看了看四周,發現是水資源局的工程,像是興建電廠。

  原本不以為意,又閉上眼,但腦中的白矛突然刺破藍天。

  我明白了。

  西藏河川上游的水量常來自融雪,冬天天氣冷,融雪量少。

  而且西藏冬天的降雨量遠比夏天少,因此冬天河川水位很低。

  西藏主要依賴水力發電,冬天水位低、水量少,發電量自然更小;但因為冬天必須常開暖氣的關係,用電量卻比夏天大。

  這說明了西藏冬天的發電量根本不夠,所以得趕緊興建電廠,也說明了為何這次我在拉薩天天遇到停電。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開始擔心起什麼。

  不過水力發電是乾淨的能源,不會對環境造成污染,應該可以放心。

  但心裡還是隱隱覺得不安。

  晚上八點半回到拉薩,布達拉宮的夜景非常燦爛奪目。

  我們找了家川菜館(其實西藏的內地菜幾乎都是川菜)吃麻辣鍋。

  吃到八分飽時,服務員走過來說:「十分鐘後即將停電,可不可以請你們先付帳?」

  韓寒覺得很誇張,我倒是已經見怪不怪。

  韓寒年輕,身手較敏捷,掏錢包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因為他很會賺錢、人又帥,如果不讓他請客,他會折壽的。

  活佛提醒我,要心存善念,所以我抱著慈悲的心讓他請客。

  我建議韓寒到拉薩的另一頭找飯店。

  「為什麼?」他問。

  「如果我猜的沒錯,拉薩會採取輪流停電。」我說。

  我們果然在沒有停電的區域找了一家飯店,互道了晚安後,便進房歇息。

  雖然可以開著暖氣睡覺,但我反而有些失眠。

  南迦巴瓦峰,海拔7782公尺。藏語意為「直刺藍天的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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