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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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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佛緣? 其實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因為覺得自己會暈車,於是便心有罣礙。 只要心中存著「我會暈車」的罣礙,那就更容易暈車。 也許她聽進了我的話,之後的旅途便好多了,也不再起身到廁所。 臺北終於到了,她先下車,下車前還跟我說聲謝謝。 我則在終點站下車。 我要去的地方剛好就在下車處附近,不用轉彎,直走50公尺就到了。 我先在路邊吃午餐,吃完午餐休息一下,再去處理公事。 事情處理完後大約五點,我想先在臺北街頭走走,找個地方吃晚餐,吃完晚餐再坐車回台南。 當我吃完晚餐走出那家店,正想往車站的方向走時,我竟然迷路了。 我對眼前的街頭完全陌生,好像剛剛根本沒有經過似的。 就像身處大海或沙漠一樣,四周只有茫茫的藍或黃,完全沒有可供辨識的地標。 我不知道該朝哪裡走? 行人匆匆走過我身旁,我卻只是站在原地。 我又慌又急,明明剛剛才走過啊,為什麼我搞不清方向? 朦朧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退伍後剛到臺北工作時也是如此。 那時我常常會突然迷路,每次都只能借著詢問路人或搭計程車回家。 所以我才會辭了工作回台南。 如今那種心急如焚、心亂如麻的感覺又回來了,我完全不知所措。 我雙手抱住頭,閉上雙眼,蹲了下來。 蹲了許久,腳已發麻,我心想不能這樣耗著,我得回家。 勉強打起精神睜開雙眼,站了起來。 我沒力氣再走回車站,伸出右手,攔了輛計程車。 計程車只拐兩個彎,不到五分鐘就到了車站。 上了往台南的車,我覺得很累,但剛剛的心慌還在,我感覺到心臟的急速跳動。 四個小時後,我下了車,再坐計程車回家。 我在社區大門下車,看了看表,已經深夜11點了。 莉芸的店應該打烊了,但我隱約看到招牌的燈還亮著。 我往莉芸的店走去,到了門口,卻猶豫著該不該推開店門? 「你回來了。」莉芸拉開門後先是微笑,但看到我的神情,又問:「你怎麼了?」 「我……」 「進來再說。」 我走到最裡面靠右牆的座位坐下,問:「你怎麼還沒打烊?」 「我正在實驗製作迷迭香餅乾。」 「喔。」我簡單應了一聲。 「今天的出差順利嗎?」她在我對面坐下。 「很順利。不過要走到車站坐車回來時突然迷路……」 「那沒關係。」她笑了笑,「鼻子下面就是路,開口問人就是了。」 她的反應令我意外,好像突然迷路是件不用大驚小怪的事。 「可是我才剛走過啊,而且也沒走遠……」 「沒關係。」她又說,「迷路就迷路,只要不是梅花鹿就好。」 「什麼?」 「因為麋鹿比梅花鹿大。」 「很冷。」但我卻笑了。 「對了。今天早上坐車時,旁邊坐了位尼姑。」我想起早上的尼姑,「她似乎認識我,還跟我說:好久不見。」 「她是水月禪寺的師父。為了興建佛寺,常在醫院附近義賣水果。」 「那她為什麼會認識我?」 「你跟她買過水果呀。」她笑了笑,「你要去見急診室女孩前,通常會先跟她買水果。有次你把身上的錢全買了水果,當你跟女孩吃完晚飯後才發現身上沒錢了,結果那次約會是女孩請客。」 「原來如此。」我雖然點點頭,但依舊毫無印象。 「那位師父常說你很有佛緣呢。」 「或許吧。」我苦笑,「佛祖保佑我只挨了兩巴掌,而不是在急診室被拔管。」 「你想起那位師父了嗎?」 「完全沒印象。」我苦笑。 「慢慢來。」她說,「也許心情放輕鬆,就會想起來了。」 「這跟心情無關。」我說,「你不用安慰我。」 「或許將來……」 「現在都想不起來了。」我打斷她,「時間越久,記憶更模糊。」 「這可說不定。也許有天你會記得很多年前就見過我……」 「我不記得見過你、也不記得認識你。」我的音量突然提高,「我的記性不好,不要再測試我了!」 我已經無力再承受遺失的記憶突然出現,也對突然迷路無法釋懷。 壓力已經超過臨界點,火山便爆發。 火山爆發後,我覺得有些虛脫,緩緩低下頭。 「痛嗎?」她問。 我被這句話電到了,抬起頭,看見她的右手伸出一半,僵在空中。 而她的眼神充滿悲傷。 當她接觸我的視線後,右手便緩緩放下。 我突然心下雪亮:莉芸就是我夢裡的女孩! §第七章 我有點搞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真實世界? 多年來出現在夢裡的女孩,竟然出現在面前? 「時間很晚了,喝茶或咖啡都不好。」莉芸起身走到吧台,「喝點果汁吧。」 「你知道海馬回嗎?」莉芸端了杯柳橙汁放在我面前,「英文叫hippocampus。」 我先說聲謝謝,再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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