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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貴人·伏壽(1)

時代／二世紀九〇年代～三世紀一〇年代 　　其夫／東漢王朝第十四任皇帝劉協 　　遭遇／父女同死，全族屠滅 　　按下第一個電鈕 　　董貴人女士，河間（河北省獻縣）人，是董孝仁女士的侄孫女，她爹董承先生是董孝仁女士的侄兒，所以她跟東漢王朝第十四任，也是最後一任皇帝劉協，是表兄妹——也可能是表姊弟關係。她啥時候被選入皇宮，做劉協先生小老婆群第一級「貴人」的，史書上沒有記載。但她之獲得進宮，是可以理解的，一則，劉協先生從小被董孝仁女士養大，有先天的感激之情。二則，在二世紀九〇年代長期的混戰和逃亡中，董承先生曾率領一支私人軍隊，對劉協先生保護備至。我們推斷她進宮之時，可能在一九六年遷都許縣（河南省許昌市東）之後一二年間，劉協先生已十六七歲矣。 　　伏壽女士，琅邪東武（山東省諸城市）人，她的八世祖伏湛先生，曾當過宰相（大司徒），老爹伏完先生，是一位侯爵（不其侯），娶第十一任皇帝劉志先生的女兒陽安公主，生下伏壽女士。她的門第世家，和皇家的關係，遠比董貴人女士更近一層，所以她當上皇后。史書上說，伏壽女士于一九〇年被送進皇宮，即被封小老婆群第一級「貴人」，那年劉協小子才十歲，伏壽女士恐怕總在十五六歲以上，依照中國傳統習慣，是小丈夫制的——這傳統直到二十世紀，還在農村盛行。十歲的小丈夫，不可能要一位十歲以下的小妻子，因為他需要一位元母親型的妻子照顧。一九五年，劉協小子十五歲時，才正式把伏壽女士封為皇后，大概二十歲左右。 　　這是她們的簡單經歷，那麼樣的平凡，可是大混戰時代使她們的一生充滿戲劇性苦難。在這場縱跨二世紀三世紀，中國人民悲慘的歲月中，她們雖都扮演一項使人垂淚的角色，可是，董貴人女士沒沒無聞，伏壽女士卻在史書上占重要一頁，環繞在她身畔的人物，因為《三國演義》家喻戶曉的緣故，也跟著家喻戶曉。 　　大混戰時代是頭腦簡單的董卓先生按下第一個電鈕的，他不知道政治的複雜性，認為僅靠他手下的武裝部隊，就可以幹啥都行。一九〇年，也就是劉協小娃當皇帝的次年，董卓強迫遷都——從洛陽西遷，到四百公里外西漢王朝的故都長安。蓋各地勤王大軍雲集，董卓先生的涼州兵團防線太長，有陷於重圍的危險。這個莽漢，一聲令下，即行啟程，不但皇帝遷，大小官也跟著遷；不但大小官遷，洛陽數百萬小民也得跟著遷，為了斷絕小民的希望，他下令縱火，數百年經營的宮殿和繁華的市區，在火海中變成一片焦土。海盜般的軍隊，把可憐的洛陽居民，像豬羊一樣的，用刀槍逼著上道，而就在道上，涼州兵縱馬踏踐，再加上饑餓和疾病，四百公里道路上，堆滿了屍體。史書上說，這一次遷都浩劫，有數百萬人死亡，當時世界第一繁華的都市——女兒如花，牡丹如火的洛陽，一百公里以內，不見人煙。 　　報應來得很快，這筆血債，只兩年便行償還。一九二年三月，劉協小子病初愈，在未央宮接見政府高級官員。董卓先生穿著正式禮服，坐上馬車入朝，不知道怎麼搞的，馬忽然受了驚嚇，揚起雙蹄蹦跳，竟把他閣下顛了下來，弄得滿身泥漿，不得不爬起來回到他的太師府，換新的禮服（他閣下的新官位「太師」，是介於皇帝跟宰相之間的巨頭，在中國歷史上，太師往往是奪取皇位的階梯，再往上一竄，屁股就可以坐上寶座矣）。他的一位美麗小老婆，認為這是一個不祥的預兆，勸他不要出門。 　　董卓先生對這種婦人之見，當然嗤之以鼻。俺老董百戰英雄，大江大海經多少，誰敢碰我？雖然他不聽勸告，但他仍下令加強戒備。從他的太師府到皇宮，軍警夾道林立，箭上弦，刀出鞘，精銳強悍的騎兵衛隊，把他乘坐的座車團團圍住，他最寵信的心腹將領呂布先生，騎馬執戈，前後巡邏護衛，這真是鐵桶般的保護網，即令二十世紀，恐怕機關槍都打不透。 　　而就在這時候，董卓先生另一位寵信的心腹將領，騎兵司令（騎都尉）李肅先生，帶著他的貼身勇士，在皇宮的北掖門佈防。董卓先生座車剛到，馬又忽然驚叫，不肯前進。董卓先生這才有點心神不寧，決定回頭。可是呂布先生堅持不可，他堅持是有道理的，如果只因為馬驚就嚇成這個樣子，以後就沒有威信啦，怎麼能再統率大軍乎哉。董卓先生採納了這項意見，繼續前進。就在這一陣對話的當兒，李肅先生舉起鐵戟，迅雷不及掩耳的向董卓先生當胸刺去，誰曉得董卓先生早就防著這一招，他雖外穿錦袍，卻內著鎧甲。李肅先生一戟下去，竟沒有刺進去，立刻慌了手腳，急忙再刺第二戟，只刺中董卓先生的手臂，董卓先生一頭撞到車下。 　　肚臍眼裡燃油燈 　　董卓先生栽下座車，急忙叫曰：「呂布何在？」嗚呼，呂布何在，呂布就在身旁。呂布先生舉起鐵矛曰：「有詔討賊。」董卓先生這才恍然大悟，誓死效忠他的兩個奴才，全背棄了他。董卓先生不像凱撒先生，凱撒先生發現布魯克斯先生背棄他時，失望的歎曰：「怎麼，還有你？」而董卓先生不過一個暴徒，說不出這種感傷的話。他的反應是破口大駡，罵呂布先生曰：「你這條狗，敢如是耶？」呂布先生當然「敢如是耶」，一矛下去，前胸進去，後胸出來，董卓先生就完了他媽的蛋。 　　董卓先生一死，接著是可怕的報復。長安城一片歡騰，把他閣下肥胖的屍體拖到大街上，就在他肚臍眼裡燃起油燈，一天一夜不熄。然後政府軍在將領皇甫嵩先生率領下，攻擊有三十年存糧的郿塢，把董卓的全家，包括老娘、妻子（那位勸董卓先生不要出門的美麗少婦，也應在內）、兒女全部殺光。老娘九十歲高齡，逃到郿塢門口，向政府軍跪下哀告曰：「請饒我一命。」話還沒有說完，大刀一揮，已身首異處。她活得太久了，如果幾個月以前死掉，她會享到人間最大的哀榮。人生，有時候活得太久，並不是福。 　　——呂布先生所以背棄他的恩主董卓先生，《三國演義》有一段香豔的愛情故事。宰相（司徒）王允先生有一位義女，就是中國歷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蟬女士，王允先生最初把她許配給呂布先生，接著再把她獻給董卓先生，作為他的姬妾。然後向呂布先生垂淚，告訴他他的未婚妻被董老賊搶去啦。這個挑撥離間的計謀獲得空前成功，呂布先生終於向「老賊」報了奪妻的一箭之仇。 　　——貂蟬女士的故事，在民間流傳了一千八百年，直到二十世紀，仍有她的電影故事上演，賣座奇好。不過，因為「正史」上沒有關於她的記載，以致很多人疑心有沒有這麼一位重要角色。兩性間的關係，是促使歷史發展或改變方向的動力之一，至少在我們所報導的皇后之死篇幅中，可得到證明，讀者老爺千萬不要忽視。 　　有貂蟬這位美女也罷，沒有貂蟬這位美女也罷，有一件事可是確定的，呂布先生是老董最最親信的心腹將領，夫任何惡棍頭目，所以能成為惡的頭目，都是靠這種最最親信將領支持他。所以在最危急時，董卓先生還喊：「呂布何在」，想不到最最親信的將領卻來一個倒馬樁毒。孟軻先生稱惡棍頭目為「獨夫」，形容他是多麼孤單，滿懷恐懼的孤單。史大林先生到了殺盡對手之後，大概想起了呂布先生的故事，想要先下手為強，問題是，殺呂布之人，可能仍是呂布，赫魯雪夫先生雖來不及照老史尊肚上一矛，但在老史翹了辮子後，卻來一個鞭屍，跟一矛也差不多。這是獨夫的悲劇，不知道為啥仍有那麼多人，偏偏喜歡幹這一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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