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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長庚傳報魔頭狠 行者施為變化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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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呆子聞得此言,戰兢兢跑將轉來,相近唐僧,且不回話,放下鈀,在那裡出恭。行者見了,喝道:「你不回話,卻蹲在那裡怎的?」八戒道:「唬出屎來了。如今也不消說,趕早兒各自顧命去罷。」行者道:「這個呆根,我問信偏不驚恐,你去問就這等慌張失智。」長老道:「端的何如?」八戒道:「這老兒說:此山叫做八百里獅駝山。中間有座獅駝洞。洞裡有三個老妖,有四萬八千小妖,專在那裡吃人。我們若屣著他些山邊兒,就是他口裡食了。莫想去得。」三藏聞言,戰兢兢,毛骨悚然道:「悟空,如何是好?」 行者笑道:「師父放心,沒大事。想是這裡有便有幾個妖精,只是這裡人膽小,把他就說出許多人,許多大,所以自驚自怪。有我哩。」八戒道:「哥哥說的是那裡話?我比你不同,我問的是實,決無虛謬之言。滿山滿穀都是妖魔,怎生前進?」行者笑道:「呆子嘴臉,不要虛驚。若論滿山滿穀之魔,只消老孫一路棒,半夜打個罄盡。」八戒道:「不羞,不羞,莫說大話。那些妖精點卯也得七八日,怎麼就打得罄盡?」行者道:「你說怎樣打?」八戒道:「憑你抓倒,捆倒,使定身法定倒,也沒有這等快的。」 行者笑道:「不用甚麼抓、拿、捆縛。我把這棍子兩頭一扯,叫:『長!』就有四十丈長短。幌一幌,叫:『粗!』就有八丈圍圓粗細。往山南一滾,滾殺五千;山北一滾,滾殺五千;從東往西一滾,只怕四五萬砑做肉泥爛醬。」八戒道:「哥哥,若是這等趕面打,或者二更時也都了了。」沙僧在傍笑道:「師父,有大師兄恁樣神通,怕他怎的?請上馬走啊。」唐僧見他們講論手段,沒奈何,只得寬心上馬而走。 正行間,不見了那報信的老者。沙僧道:「他就是妖怪,故意狐假虎威的來傳報,恐唬我們哩。」行者道:「不要忙,等我去看看。」好大聖,跳上高峰,四顧無跡,急轉面,見半空中有彩霞晃亮,即縱雲趕上看時,乃是太白金星。走到身邊,用手扯住,口口聲聲只叫他的小名道:「李長庚,李長庚,你好憊懶。有甚話,當面來說便好,怎麼裝做個山林之老,魘樣老孫?」金星慌忙施禮道:「大聖,報信來遲,乞勿罪,乞勿罪。這魔頭果是神通廣大,勢要崢嶸。只看你那移變化,乖巧機謀,可便過去;如若怠慢些兒,其實難去。」行者謝道:「感激,感激。果然此處難行,望老星上界與玉帝說聲,借些天兵,幫助老孫幫助。」金星道:「有有有,你只口信帶去,就是十萬天兵,也是有的。」 大聖別了金星,按落雲頭,見了三藏道:「适才那個老兒,原是太白星來與我們報信的。」長老合掌道:「徒弟,快趕上他,問他那裡另有個路,我們轉了去罷。」行者道:「轉不得。此山徑過有八百里,四周圍不知更有多少路哩,怎麼轉得?」三藏聞言,止不住眼中流淚道:「徒弟,似此艱難,怎生拜佛?」行者道:「莫哭,莫哭,一哭便膿包行了。他這報信,必有幾分虛話,只是要我們著意留心,誠所謂:『以告者,過也。』你且下馬來坐著。」八戒道:「又有甚商議?」 行者道:「沒甚商議。你且在這裡用心保守師父,沙僧好生看守行李、馬匹。等老孫先上嶺打聽打聽,看前後共有多少妖怪,拿住一個,問他個詳細,教他寫個執結,開個花名,把他老老小小一一查明,吩咐他關了洞門,不許阻路,卻請師父靜靜悄悄的過去,方顯得老孫手段。」沙僧只教:「仔細,仔細。」行者笑道:「不消囑付。我這一去,就是東洋大海也湯開路,就是鐵裹銀山也撞透門。」 好大聖,呼哨一聲,縱觔鬥雲,跳上高峰。扳藤負葛,平山觀看,那山裡靜悄無人。忽失聲道:「錯了,錯了,不該放這金星老兒去了.他原來恐唬我。這裡那有個甚麼妖精?他就出來跳風頑耍,必定拈槍弄棒,操演武藝,如何沒有一個?」正自家揣度,只聽得山背後叮叮噹當、辟辟剝剝梆鈴之聲。急回頭看處,原來是個小妖兒,掮著一杆「令」字旗,腰間懸著鈴子,手裡敲著梆子,從北向南而走。仔細看他,有一丈二尺的身子。行者暗笑道:「他必是個鋪兵,想是送公文下報帖的。且等我去聽他一聽,看他說些甚話。」 好大聖,撚著訣,念個咒,搖身一變,變做個蒼蠅兒,輕輕飛在他帽子上,側耳聽之。只見那小妖走上大路,敲著梆,搖著鈴,口裡作念道:「我等巡山的,各人要謹慎堤防孫行者,他會變蒼蠅。」行者聞言,暗自驚疑道:「這廝看見我了?若未看見,怎麼就知我的名字,又知我會變蒼蠅?」原來那小妖也不曾見他,只是那魔頭不知怎麼就吩咐他這話,卻是個謠言,著他這等胡念。行者不知,反疑他看見,就要取出棒來打他,卻又停住,暗想道:「曾記得八戒問金星時,他說老妖三個,小妖有四萬七八千名。似這小妖,再多幾萬,也不打緊。卻不知這三個老魔有多大手段。等我問他一問,動手不遲。」 好大聖,你道他怎麼去問?跳下他的帽子來,釘在樹頭上,讓那小妖先行幾步。急轉身騰那,也變做個小妖兒,照依他敲著梆,搖著鈴,掮著旗,一般衣服,只是比他略長了三五寸,口裡也那般念著。趕上前叫道:「走路的,等我一等。」那小妖回頭道:「你是那裡來的?」行者笑道:「好人呀,一家人也不認得?」小妖道:「我家沒你呀。」行者道:「怎的沒我?你認認看。」小妖道:「面生,認不得,認不得。」行者道:「可知道面生。我是燒火的,你會得我少。」 小妖搖頭道:「沒有,沒有。我洞裡就是燒火的那些兄弟,也沒有這個嘴尖的。」行者暗想道:「這個嘴好的變尖了些了。」即低頭,把手侮著嘴揉一揉道:「我的嘴不尖啊。」真個就不尖了。那小妖道:「你剛才是個尖嘴,怎麼揉一揉就不尖了?疑惑人子,大不好認,不是我一家的。少會少會,可疑可疑。我那大王家法甚嚴,燒火的只管燒火,巡山的只管巡山。終不然教你燒火,又教你來巡山?」行者口乖,就趁過來道:「你不知道。大王見我燒得火好,就升我來巡山。」 小妖道:「也罷;我們這巡山的,一班有四十名,十班共四百名,各自年貌,各自名色。大王怕我們亂了班次,不好點卯,一家與我們一個牌兒為號。你可有牌兒?」行者只見他那般打扮,那般報事,遂照他的模樣變了;因不曾看見他的牌兒,所以身上沒有。好大聖,更不說沒有,就滿口應承道:「我怎麼沒牌?但只是剛才領的新牌。拿你的出來我看。」那小妖那裡知這個機關,即揭起衣服,貼身帶著個金漆牌兒,穿條絨線繩兒,扯與行者看看。行者見那牌背是個「威鎮諸魔」的金牌,正面有三個真字,是「小鑽風」。他卻心中暗想道:「不消說了,但是巡山的,必有個『風』字墜腳。」便道:「你且放下衣走過,等我拿牌兒你看。」即轉身,插下手,將尾巴梢兒的小毫毛拔下一根,撚他把,叫:「變!」即變做個金漆牌兒,也穿上個綠絨繩兒,上書三個真字,乃「總鑽風」。拿出來,遞與他看了。 小妖大驚道:「我們都叫做個小鑽風,偏你又叫做個甚麼『總鑽風』。」行者幹事找絕,說話合宜,就道:「你實不知。大王見我燒得火好,把我升個巡風;又與我個新牌,叫做『總巡風』,教我管你這一班四十名兄弟也。」那妖聞言,即忙唱喏道:「長官,長官,新點出來的,實是面生,言語衝撞,莫怪。」行者還著禮笑道:「怪便不怪你,只是一件:見面錢卻要哩,每人拿出五兩來罷。」小妖道:「長官不要忙,待我向南嶺頭會了我這一班的人,一總打發罷。」行者道:「既如此,我和你同去。」那小妖真個前走,大聖隨後相跟。 不數裡,忽見一座筆峰。何以謂之筆峰?那山頭上長出一條峰來,約有四五丈高,如筆插在架上一般,故以為名。行者到邊前,把尾巴掬一掬,跳上去,坐在峰尖兒上。叫道:「鑽風,都過來。」那些小鑽風在下面躬身道:「長官,伺候。」行者道:「你可知大王點我出來之故?」小妖道:「不知。」行者道:「大王要吃唐僧,只怕孫行者神通廣大,說他會變化,只恐他變作小鑽風,來這裡屣著路徑,打探消息,把我升作總鑽風,來查勘你們這一班可有假的?」小鑽風連聲應道:「長官,我們俱是真的。」行者道:「你既是真的,大王有甚本事,你可曉得?」小鑽風道:「我曉得。」行者道:「你曉得,快說來我聽。如若說得合著我,便是真的;若說差了一些兒,便是假的,我定拿去見大王處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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