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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八戒大戰流沙河 木叉奉法收悟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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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三藏道:「悟空,今日怎生區處?」行者道:「沒甚區處,還須八戒下水。」八戒道:「哥哥,你要圖乾淨,只作成我下水。」行者道:「賢弟,這番我再不急性了,只讓你引他上來,我攔住河沿,不讓他回去,務要將他擒了。」 好八戒,抹抹臉,抖擻精神,雙手拿鈀,到河沿,分開水路,依然又下至窩巢。那怪方才睡醒,忽聽推得水響,急回頭睜睛觀看,見八戒執鈀來至。他跳出來,當頭阻住,喝道:「慢來,慢來,看杖。」八戒舉鈀架住道:「你是個甚麼哭喪杖,斷叫你祖宗看杖?」那怪道:「你這廝甚不曉得哩。我這: 寶杖原來名譽大,本是月裡梭羅派。 吳剛伐下一枝來,魯班製造工夫蓋。 裡邊一條金趁心,外邊萬道珠絲玠。 名稱寶杖善降妖,永鎮靈霄能伏怪。 只因官拜大將軍,玉皇賜我隨身帶。 或長或短任吾心,要細要粗憑意態。 也曾護駕宴蟠桃,也曾隨朝居上界。 值殿曾經眾聖參,捲簾曾見諸仙拜。 養成靈性一神兵,不是人間凡器械。 自從遭貶下天門,任意縱橫遊海外。 不當大膽自稱誇,天下槍刀難比賽。 看你那個鏽釘鈀,只好鋤田與築菜。」 八戒笑道:「我把你少打的潑物,且莫管甚麼築菜,只怕蕩了一下兒,教你沒處貼膏藥,九個眼子一齊流血。縱然不死,也是個到老的破傷風。」那怪丟開架手,在那水底下,與八戒依然打出水面。這一番鬥,比前果更不同,你看他: 寶杖掄,釘鈀築,言語不通非眷屬。只因木母克刀圭,致令兩下相戰觸。沒輸贏,無反復,翻波淘浪不和睦。這個怒氣怎含容,那個傷心難忍辱。鈀來杖架逞英雄,水滾流沙能惡毒。氣昂昂,勞碌碌,多因三藏朝西域。釘鈀老大凶,寶杖十分熟。這個揪住要往岸上拖,那個抓來就將水裡沃。聲如霹靂動魚龍,雲暗天昏神鬼伏。 這一場,來來往往,鬥經三十回合,不見強弱。八戒又使個佯輸計,拖了鈀走。那怪隨後又趕來,擁波捉浪,趕至崖邊。八戒罵道:「我把你這個潑怪,你上來,這高處,腳踏實地好打。」那妖罵道:「你這廝哄我上去,又教那幫手來哩。你下來,還在水裡相鬥。」原來那妖乖了,再不肯上岸,只在河沿與八戒鬧吵。 卻說行者見他不肯上岸,急得他心焦性爆,恨不得一把捉來。行者道:「師父,你自坐下,等我與他個『餓鷹叼食』。」就縱觔鬥,跳在半空,刷的落下來,要抓那妖。那妖正與八戒嚷鬧,忽聽得風響,急回頭,見是行者落下雲來,卻又收了那杖,一頭淬下水,隱跡潛蹤,渺然不見。行者佇立岸上,對八戒說:「兄弟呀,這妖也弄得滑了,他再不肯上岸,如之奈何?」八戒道:「難,難,難,戰不勝他。就把吃奶的氣力也使盡了,只繃得個手平。」行者道:「且見師父去。」 二人又到高岸,見了唐僧,備言難捉。那長老滿眼下淚道:「似此艱難,怎生得渡?」行者道:「師父莫要煩惱。這怪深潛水底,其實難行。──八戒,你只在此保守師父,再莫與他廝鬥,等老孫往南海走走去來。」八戒道:「哥哥,你去南海何干?」行者道:「這取經的勾當,原是觀音菩薩;及脫解我等,也是觀音菩薩。今日路阻流沙河,不能前進,不得他,怎生處治?等我去請他,還強如和這妖精相鬥。」八戒道:「也是,也是。師兄,你去時,千萬與我上覆一聲:向日多承指教。」三藏道:「悟空,若是去請菩薩,卻也不必遲疑,快去快來。」 行者即縱觔鬥雲,徑上南海。咦!那消半個時辰,早望見普陀山境。須臾間,墜下觔鬥,到紫竹林外,又只見那二十四路諸天上前迎著道:「大聖何來?」行者道:「我師有難,特來謁見菩薩。」諸天道:「請坐,容報。」那輪日的諸天徑至潮音洞口報道:「孫悟空有事朝見。」菩薩正與捧珠龍女在寶蓮池畔扶欄看花,聞報,即轉雲岩,開門喚入。大聖端肅皈依參拜。 菩薩問曰:「你怎麼不保唐僧,為甚事又來見我?」行者啟上道:「菩薩,我師父前在高老莊,又收了一個徒弟,喚名豬八戒,多蒙菩薩又賜法諱悟能。才行過黃風嶺,今至八百里流沙河,乃是弱水三千,師父已是難渡;河中又有個妖怪,武藝高強,甚虧了悟能與他水面上大戰三次,只是不能取勝,被他攔阻,不能渡河。因此,特告菩薩,望垂憐憫,濟渡他一濟渡。」菩薩道:「你這猴子,又逞自滿,不肯說出保唐僧的話來麼?」行者道:「我們只是要拿住他,教他送我師父渡河。水裡事,我又弄不得精細。只是悟能尋著他窩巢,與他打話,想是不曾說出取經的勾當。」菩薩道:「那流沙河的妖怪,乃是捲簾大將臨凡,也是我勸化的善信,教他保護取經之輩。你若肯說出是東土取經人時,他決不與你爭持,斷然歸順矣。」行者道:「那怪如今怯戰,不肯上崖,只在水裡潛蹤,如何得他歸順?我師如何得渡弱水?」菩薩即喚惠岸,袖中取出一個紅葫蘆兒,吩咐道:「你可將此葫蘆,同孫悟空到流沙河水面上,只叫『悟淨』,他就出來了。先要引他歸依了唐僧。然後把他那九個骷髏穿在一處,按九宮布列,卻把這葫蘆安在當中,就是法船一隻,能渡唐僧過流沙河界。」 惠岸聞言,謹遵師命,與大聖捧葫蘆出了潮音洞,奉法旨辭了紫竹林。有詩為證。 五行匹配合天真,認得從前舊主人。 煉已立基為妙用,辨明邪正見原因。 金來歸性還同類,木去求情共複淪。 二土全功成寂寞,調和水火沒纖塵。 他兩個不多時,按落雲頭,早來到流沙河岸。豬八戒認得是木叉行者,引師父上前迎接。那木叉與三藏禮畢,又與八戒相見。八戒道:「向蒙尊者指示,得見菩薩,我老豬果遵法教,今喜拜了沙門。這一向在途中奔碌,未及致謝,恕罪,恕罪。」行者道:「且莫敘闊,我們叫喚那廝去來。」三藏道:「叫誰?」行者道:「老孫見菩薩,備陳前事。菩薩說,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捲簾大將臨凡,因為在天有罪,墮落此河,忘形作怪。他曾被菩薩勸化,願歸師父往西天去的。但是我們不曾說出取經的事情,故此苦苦爭鬥。菩薩今差木叉將此葫蘆,要與這廝結作法船,渡你過去哩。」三藏聞言,頂禮不盡,對木叉作禮道:「萬望尊者作速一行。」那木叉捧定葫蘆,半雲半霧,徑到了流沙河水面上,厲聲高叫道:「悟淨,悟淨,取經人在此久矣,你怎麼還不歸順?」 卻說那怪懼怕猴王,回於水底,正在窩中歇息,只聽得叫他法名。情知是觀音菩薩;又聞得說「取經人在此」:他也不懼斧鉞,急翻波伸出頭來,又認得是木叉行者。你看他笑盈盈,上前作禮道:「尊者失迎。菩薩今在何處?」木叉道:「我師未來,先差我來吩咐你早跟唐僧做個徒弟。叫把你項下掛的骷髏與這個葫蘆,按九宮結做一隻法船,渡他過此弱水。」悟淨道:「取經人卻在那裡?」木叉用手指道:「那東岸上坐的不是?」悟淨看見了八戒道:「他不知是那裡來的個潑物,與我整鬥了這兩日,何曾言著一個取經的字兒?」又看見行者,道:「這個主子,是他的幫手,好不利害,我不去了。」木叉道:「那是豬八戒,這是孫行者,俱是唐僧的徒弟,俱是菩薩勸化的,怕他怎的?我且和你見唐僧去。」 那悟淨才收了寶杖,整一整黃錦直裰,跳上岸來,對唐僧雙膝跪下道:「師父,弟子有眼無珠,不認得師父的尊容,多有衝撞,萬望恕罪。」八戒道:「你這膿包,怎的早不皈依,只管要與我打?是何說話?」行者笑道:「兄弟,你莫怪他,還是我們不曾說出取經的事情與姓名耳。」長老道:「你果肯誠心皈依吾教麼?」悟淨道:「弟子向蒙菩薩教化,指沙為姓,與我起個法名,喚做沙悟淨,豈有不從師父之理?」三藏道:「既如此,」叫:「悟空,取戒刀來,與他落了發。」大聖依言,即將戒刀與他剃了頭。又來拜了三藏,拜了行者與八戒,分了大小。三藏見他行禮真像個和尚家風,故又叫他做沙和尚。木叉道:「既秉了迦持,不必絮煩,早與作法船去來。」 那悟淨不敢怠慢,即將頸項下掛的骷髏取下,用索子結作九宮,把菩薩葫蘆安在當中,請師父下岸。那長老遂登法船,坐於上面,果然穩似輕舟。左有八戒扶持,右有悟淨捧托;孫行者在後面牽了龍馬,半雲半霧相跟;頭直上又有木叉擁護。那師父才飄然穩渡流沙河界,浪靜風平過弱河。真個也如飛似箭,不多時,身登彼岸,得脫洪波;又不拖泥帶水,幸喜腳幹手燥,清淨無為,師徒們腳踏實地。那木叉按祥雲,收了葫蘆。又只見那骷髏一時解化作九股陰風,寂然不見。三藏拜謝了木叉,頂禮了菩薩。正是: 木叉徑回東洋海,三藏上馬卻投西。 畢竟不知幾時才得正果求經,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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