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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集都堂大臣會議 陳時政平章辭官(1)


  說話平章政事張珪邀請諸臣會銜入奏,諫阻泰定帝遊幸上都。諸大臣聽了張珪的話,一齊默默無言。停了半晌,方有一人越眾言道:「老平章一片忠心,欲諫阻皇上巡幸上都,我等極為佩服,理應與老平章會銜入奏的。」

  張珪聽得此言,心內好生歡喜。舉目看那說話的人時,不是他人,卻是左丞相倒剌沙,又不禁驚詫道:「這個奸臣向來逢迎恐後,近日聽說他與中宮串通一氣,賣官鬻爵,公行賄賂,皇后的氣焰和罪惡都是他一人助成的。今天如何贊成老夫的建議,竟肯會銜入奏,諫阻皇上巡幸上都呢?這不令人可疑嗎?」

  張珪,正在心內疑惑之際,早又聽得倒剌沙接續說道:「但是皇上這次駕幸上都,乃是很有決心的,恐非語言所能挽回。我想老平章世代勳戚,又複曆事三朝,皇上十分敬重,只有老平章的言語,皇上雖然不以為然,也不能公然拒絕。若像我與各位大人,雖然蒙皇上的天恩,備位卿貳,資格甚淺,縱有奏章,唯恐難生效力,所以這個章疏,還要請老平章領銜才是。我們只可以隨同著簽個名,附和附和罷了。」

  張珪不等倒剌沙說畢,早就哈哈大笑道:「老丞相也太輕視人了。老夫既首先發起,邀請眾位前來,領銜的人自然應由老夫擔任。倘若皇上見了奏疏,天威振怒,或有不測的禍患,也應由老夫一人承當,豈敢貽害他人。莫說諸位大人看得起老夫,竟肯會銜列奏,就是諸位大人防患未然,不允老夫之請,老夫獨自一人也要具疏諫諍的。今天所以請諸位大人來此會議,不過因在廷之臣都是世受國恩,人人皆有報國之念,致君之心。老夫既要入諫,理合通知一聲,並不是一定要諸位俯允老夫所請,倘有不願列名的盡可聲明,並不強迫的。」

  張珪說罷此言,倒剌沙倒覺有些不好意思。員外郎宋文瓚恐他一時下不來台,反把事情弄僵,便從旁說道:「今天在都堂議事的人,哪一個不是身受皇恩,理應報效的。左丞相要推張老平章領銜並無他意,不過因老平章既為功勳之裔,又是曆事三朝的元老,勳業資望冠於百僚,皇上在平日對於老平章又十分敬重,奏章上去,自然容易俯允。現在左丞相既推張老平章領銜,若論爵位的尊卑,第二位自然要推左丞相了,其餘諸人願列名的,就依照職分品級的高下挨次排入,方才允當。」

  宋文瓚之言未畢,那禦史台、翰林院、集賢院一般大臣,都連聲稱讚道:「宋大人所言有理,我們就請張老平章做個領銜之人。其餘諸人都按著官職的大小,挨次列名,倘有膽小怕禍之人,不願會銜的,竟可聽其自由,不必勉強。」

  張珪見諸大臣都肯會銜入諫,心內很是歡喜。便傳中書省的吏員,將今日在座諸人的職銜,依次錄下,預備簽名。吏員奉命一一錄畢。

  宋文瓚又當眾言道:「今天這個奏疏關係著社稷安危,既要切中時弊,又要語語動聽,使皇上披覽之下矍然省悟,將來載在史冊上,也可以令後來之人,知所敬仰,奉為圭臬。這主稿的人,非大手筆不可。倘若草率落筆,冒昧從事,不但不能有所挽回,還恐傳之後世,貽笑將來,所以主稿的人,也要由大眾公推方好。」

  眾人聽了,不約而同的說道:「宋大人所言極為有理,這篇大文章非張老平章主稿,恐怕沒有他人可以擔此重任了。」

  張珪連忙謙遜道:「老夫年邁才竭,久疏筆墨,難以當此大任。翰苑諸公,袞袞人才,錦心繡口,自應一舒詞藻,主擬文稿,還請眾位大人另行推舉罷。」

  諸大臣齊道:「老平章不容推辭,我等都拭目以俟捧讀妙文的了。」

  張珪見眾人一口同音,要他主稿,知道推卻不得,只得說道:「既蒙諸位抬愛,令老夫擬這道奏章,當然不能固卻,致負雅意。但是,這道奏章果然不能輕率,須要細細揣摩一番,才能落筆,大約在三日之後始可告竣。我們預先約定,到三日後仍舊在都堂齊集,會銜簽名,再行入奏。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都道:「老平章所言有理,我們三日後齊集於此,拜讀大作就是了。」

  商議既定,一齊散去。

  張珪回至府邸,瞑目凝思,將當時的弊政,一條一條的列舉出來,果然花了整整的三天工夫,擬成了一通剴切詳明、淋漓沉痛的奏疏。自己看了又看,改了又改,覺得語語妥當,字字動聽,方才攜了文槁到都堂來和諸臣相會,預備列名入奏,興匆匆的到了都堂。只見禦史台、翰林院、集賢院各位大臣皆已齊集在那裡。見張珪到來,都起身迎接道:「張老平章已至,奏疏的底稿,想必擬就了,我們在此恭候多時,都要拜讀老平章的奏疏,一開眼界。」

  張珪聽了眾官的言語,一面謙遜,一面從袖中取出奉稿。早由員外郎宋文瓚恭身接過,說道:「諸位大人都要拜讀張平章的文章,一時哪裡能夠普遍觀覽,還是由下官捧讀一過,大家靜靜的細聽,比較彼此擠在一處爭著觀看,倒反可以省力一點。」

  眾人齊道:「此言有理,便請宋大人朗讀一遍罷。」

  宋文瓚果然將張珪的奏稿舉得高高的,站立在正中,提起了高調,一字一句的誦讀起來。其時在都堂內的朝臣都以爭觀為快,早已如栲栳一般,打了個大圈兒,將宋文瓚圍在中心,鴉雀無聲的靜聽宣讀。宋文瓚剛才讀畢,已聽一片掌聲陸續不絕,大家不約而同的齊聲說道:「好極!好極!近今的弊政,盡被張老平章一一說出,此奏上去,除非皇上不加披覽,如果得邀聖鑒,定蔔感動聖心,一一施行的。我們快快會銜,一同進呈罷。」

  眾大臣正要列名,卻見一人微微冷笑道:「老平章的奏搞固然筆大如椽,只可惜遲了一日!在昨日此時具奏入宮,還可仰邀聖覽。無如到得今日方才擬就,皇上的御駕已於今日黎明時光啟蹕巡幸上都去了。若以程途計算,已是離京多遠,空令諸位大人會銜簽名,仍是徒多此舉,勞而無功。我不但替張老平章可惜這篇錦繡文章,且代諸位大人可惜未能列名會奏,博得諍諫之名。」

  眾人聽得此言,不禁人人驚異,個個詫愕,一齊舉目看那說話的人是誰。原來不是旁人,正是那左丞相倒剌沙。

  張珪見他語存譏諷,有意奚落,便憤然作色道:「左丞不願會銜盡可自便,何必捏造事實,紛亂視聽呢?」

  倒剌沙冷笑道:「我好意通知諸位大人,聖駕已于午夜之時召集御林軍隊和扈蹕的文武,同正宮皇后、兩位貴妃一同啟行。因為要趕赴上都另有特別要務,所以匆匆登程,未曾宣示行期,滿朝臣僚都不知道。我因蒙皇上特降密諭,留守京師,才有這個消息,但也在御駕臨行之時,始能知道,並非早得消息有意隱瞞,不使諸位大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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