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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覆厓山南宋亡國 死柴市丞相盡忠(1)


  話說伯顏引軍南下,宋知安慶府範文虎素為賈似道所信任,遇事極力庇護,要算是托心的人了,哪知他聞得元軍將至,竟令人預備了酒肴,赴江州迎降。伯顏恐其有詐,先命阿術乘小船探視了一周,自己方肯前來。那範文虎果然出城迎接,獻上倉庫人民的冊籍。伯顏檢點過了,遂傳元主子命,以範文虎為兩浙大都督。

  賈似道得了這個消息,方知不妙,遂即上表,奏請出師。此時宋度宗已經崩逝,子顯嗣位,年僅四齡,太皇太后謝氏臨朝聽政,得了賈似道的奏章,哪有不從之理。似道抽調各路精兵十三萬,前呼後擁的統兵啟行,所帶金帛輜重,裝滿了幾千百船,江中接連不絕,排出有百餘裡遠近,慢慢的向前進行,好容易到了蕪湖,他哪裡敢去和元兵開戰,依舊用出老法子,欲商通了呂師夔,向元軍求和。

  恰巧夏貴也領兵到來,見了似道,不說別的,先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來,指示似道。似道看時,見上面寫著宋曆只有三百二十年,一行小字。似道看罷,低首無言,思來想去,除卻求和之外,別無他法。因念前次求和,是差宋京去的,辦理得很為順手。又去把宋京找來,叫他帶了荔了、黃柑,許多時鮮果品,去送于伯顏,算是通候的意思,且把前時所得元軍俘虜,一齊釋放,厚加撫慰,遣其歸去。

  宋京到了元營,伯顏傳入,問他來意,宋京說道:「主帥自知冒犯上國,罪在不赦,如今但求將軍,網開一面,准許議和,情願稽首稱臣,永為藩服,所有歲幣金帛,只求定了數目,便當獻上。」

  伯顏聽了,微微一笑,向左右問道:「他的話可以聽得麼?」

  阿術早已搶步上前道:「宋人反復無常,急則求和,緩則敗盟,主帥萬勿輕信其言。我們只要殺向前去,還怕沒有金銀財帛,誰喜歡他的歲幣呢?」

  伯顏笑對宋京說道:「你們主帥要想議和,原沒有不可以。但他太來得太遲了,我軍未渡江以前,鑒其誠意,或者尚可轉奏。如今沿江群州,皆為我有,再要議和,只有請你們賈太師前來當面商議了。」

  宋京見所說的話,不是頭路,知道議和沒有指望,只得抱頭鼠竄而還。

  賈似道見求和不成,沒奈何只得預備打仗,遂命孫虎臣領了精銳七萬人,往丁家洲駐紮。夏貴率戰船二千五百艘,橫截江中。似道親統後軍,駐于魯港。哪知夏貴國孫虎臣是個新進,位反出於己上,心內十分不樂!那伯顏卻抖擻精神,派遣水陸軍馬,兩路並進。孫虎臣上前迎戰,不料伯顏揮划船數千艘,沖將過來。夏貴絕不抵抗,引了戰船,往後退走。伯顏繞到虎臣的陣後,用大炮打去,一彈正中中堅。孫虎臣吃了一驚!早溜到了愛妾船上,躲藏起來。將士們見了,都大聲喊道:「步帥逃了,步帥逃了。」

  兵士聞說主帥已逃,大家顧命要緊,頓時潰散。夏貴卻乘了一隻小船,經過賈似道坐船之旁,叩著船舷喊道:「敵軍勢大,主帥保重,休要枉送性命。」

  似道聽了,早已手慌腳亂,急忙鳴金收軍,舟船簸蕩,乍分乍合,早被元軍乘勢衝殺,落水而死者,不可勝計,連江水都紅了。所有金帛輜重,盡為元軍所獲,搬移月餘,還不能盡。

  賈似道一口氣逃至珠金沙,方才住下。夏貴、孫虎臣一同來見。孫虎臣挺胸頓足大哭道:「我非不奮勇廝殺,可奈部下兵將,沒一人肯聽號令,哪得不敗呢?」

  夏貴從旁冷笑道:「我何嘗不血戰,可算得九死一生了。你瞧戰袍上,不是有血跡麼?」

  賈似道留心看時,他的襟袖上,原來濺著幾點胭脂,哪裡有什麼血跡。似道雖知他靠不住,卻不敢去責備他,此時無法可施,只得奔往揚州,沿路上遇見潰兵,蔽江而下。似道舉旗招集,沒有一人理睬,還有些兵士,忿忿不平,醜言詆罵,於是鎮江、甯國、隆興、江陰一帶,俱皆望風納款,歸降元軍。建康都統徐旺榮,亦開門迎接伯顏入居城中。通值江東大疫,百姓正愁凶荒,難以度日。伯顏傳令開倉賑饑,施醫給藥,居民大悅,歡呼感戴。

  捷報到了燕京,世祖以時方炎暑,不利行師,詔令待至秋涼,再行進討。伯顏複奏道:「百年勁敵,一敗至此,頗非容易,稍事遲延,彼若奔越海島,後悔何及。」

  世祖覽奏,即命伯顏以行中書省,駐建康,阿術分兵駐揚州,與博羅歡塔出等,絕宋之援道。臨安驚慌異常,賈似道束手無策,只得上書請遷都以避敵鋒,被臣廷參劾。宋主不得已革似道職,謫居漳州,為孫虎臣拉肋而死。其餘朝臣都帶了自己的家眷,紛紛逃去,朝堂為之一空。所征諸路勤王兵,到的只有文天祥一處。伯顏分軍三道進逼臨安,文天祥遣兵救常州,與戰不勝,伯顏遂圍常州,招知州姚訕來降,姚訕誓死不從,伯顏攻破常州,通判陳炤、都統王安節均巷戰而死。

  伯顏以常州抗命,下令屠城,其餘各州郡,莫不望風投誠。宋太后謝氏,遣劉岊奉表稱臣,上元主尊號,歲貢銀絹各二十五萬,乞存境土,以奉趙氏祭祀,且請伯顏至臨安蒞盟。不料伯顏到來,宋右丞相陳宜中,又先期逃避,不來蒞會,伯顏遂駐軍皋亭山。

  文天祥、張世傑請帝饍奉了太后等入海,自己率眾,背城一戰。陳宜中以為危險,請太后命禦史楊應奎獻出傳國玉璽,到元軍投降。伯顏受璽允降,召陳宜中至營,商議投降事宜。陳宜中仍不肯到,連夜逃往溫州而去。楊應奎忙奏聞太后道:「伯顏之意,非宰執面議不可,今宜中逃去,請太后從速定奪。」

  太后乃以文天祥為右丞相,兼樞密使,與吳堅等同往議事。

  天祥不肯受職,往見伯顏道:「北朝若以宋為與國,請退兵平江或嘉興,然後再議歲幣與金帛,將軍全師而還,最為上策。若欲毀其宗社,則淮、浙、閩、廣尚多未下,利鈍非可預計,兵連禍結,從此多事了。」

  伯顏道:「我奉君命而來,不敢自專。」

  又見天祥舉動不凡,恐他回去,別生枝節,遂先令吳堅返報,留天祥住于營中。天祥怒道:「我為二國大事來議,不應拘留信使。」

  伯顏道:「且請息怒保重。我絕無相害之意,不過因你是宋朝大臣,與我同在一處,諸事可以就商。」

  遂命人陪伴著,在館驛住下。又傳元主命,以臨安為二浙大都督府,命範文虎、忙兀台入城治都督府事,取太皇太后手敕,及三省樞密院檄文,諭令各州郡,早日降附。又令張惠、阿刺罕等,分頭點驗,封鎖府庫,將宋主及皇太后全氏,並皇子諸王,一應宮眷,載向北去。只有太皇太后謝氏,因病暫留。

  文天祥行至鎮江,乘元軍不備,與其幕客杜滸等十二人,逃了出來,浮海至閩,恰值張世傑等奉度宗長子昰,在福州為嗣皇帝。原來度宗尚有二子,長名昰,封益王,年十一歲,次名昺,封廣王,年六歲。當臨安緊急時,與生母楊淑妃,潛行出城,奔至溫州。陳宜中迎著,航海赴福州。張世傑、蘇劉義、陸秀夫等,亦相繼而至,遂奉益王昰為嗣皇帝,改元景炎,尊楊淑妃為太后,同聽朝政,遙上德祐帝后尊號,升福州為福安府,以陳宜中為左丞相,都督諸路軍馬,張世傑等任官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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