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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毳帳溫柔重尋舊夢 妝台繾綣又得佳人(1)


  話說帖木真頸間中了流矢,昏暈在營內,獨有者蔑一人,在營內侍奉,用口吮去了淤血。直至半夜,帖木真方才醒來,略略轉側道:「我的疼痛漸覺停止,但是異常口渴。」

  者蔑忙安慰他道:「你且好好的睡眠一會,我去覓取馬乳,前來止渴。」

  遂即赤身而出,悄悄的步入敵人營內,在車箱中覓取馬乳。誰知馬乳已盡,止有酪一桶在內,便提了回來。幸而往返,均未為人知覺。又去尋了熱水,把酪調和了,奉於帖木真。帖木真旋飲旋渴,喝了三大碗,方才停止,張開眼來,天色已經微明,翻身坐起。剛一低頭,那流出的血,好似泥濘一般,擁在身旁,便向者蔑道:「你為何出此懶惰,吐遠一些不好麼?」

  者蔑道:「我那時心慌意亂,又怕離開了你,生出旁的變故來。因此在你身旁遂吮遂吐,吐不及的就咽了下去。只怕我的肚裡,還盛著你不少的血在內呢。」

  帖木真道:「你剛才到敵營中覓馬乳,為什麼赤身露體的跑去呢?倘若被他們擒住,我受了箭傷的事情,不要張揚出去麼?」

  者蔑道:「我若被擒,就說主帥要殺我,扯脫了衣裳逃來的。那時敵人必然相信我的話,准我投降,再於暗中盜取馬匹,逃回營內,不是仍和你在一起麼?」

  帖木真聽了他的話,連連點頭道:「我前次被蔑裡吉人困在巴兒罕山上,幸得你救我性命,這一次受了箭傷,你又代我吮去淤血,並往敵營盜得酪來,止我的渴。這樣的忠心,我決不忘記的,將來總有報酬。」

  次日天明,帖木真仍欲扶創出戰,正在披掛上馬,忽得探馬報告道:「敵人在天未明時,就潰散了,只剩了些老弱婦女,不能行走的,還在營內。」

  原來,蒙古風俗,以營為家,因此民與兵,概無分別。酋長之強弱,即以民眾之多寡為標準。此時泰赤烏人,自敵不過帖木真,全部潰散,所以把老弱婦女,拋棄下來。帖木真便把泰赤烏所有的牲畜營帳,完全擄掠過來。忽然間記起了鎖兒罕失剌父女救命之恩,現在不知何往,親自乘馬前去尋覓。行至山間,猛聽得有一種嬌滴滴的聲音,喊著「帖木真」

  三字,連忙四下觀看,見山頂上有個穿紅衣的女子,一面掩泣,一面喊著自己的名字,因為相距過遠,瞧不清楚是什麼人,便命人前去詢問。回來報告道:「是鎖兒罕失剌的女兒,名喚合答安。」

  帖木真聽得「合答安」三個字,好似青天裡落下寶貝來,連忙打馬,親自上山,到了她的跟前,見她丰姿豔然,比從前更覺得豐盈了,便攜著她的手問道:「你何故獨自一人在此哭喊?」

  合答安道:「我的丈夫被軍人逐走了,遠遠的見一群人,跨馬前來,疑心是你,所以喊出『帖木真』三個字來,不料果然是你。」

  帖木真此時,喜得心花怒放!忙叫人牽了一匹馬來,親自扶著合答安上馬,並轡回營。合答安一路行著,還央求帖木真救她的丈夫。帖木真滿口答應,下得山來,傳令部眾,就此紮營。一面暗差心腹去找到了合答安的丈夫,一刀殺死。一面吩咐預備上好的酒筵,擺在後帳,要與合答安暢飲敘舊。合答安因為有了丈夫,不好意思再陪帖木真飲酒,只在他身旁立著,不肯入座。

  帖木真見她若即若離,嬌媚如花的樣子,哪裡按捺得住!伸出猿臂,抱住她的纖腰,摟入懷中,要她坐在膝上,合答安掙扎不得,含著嬌羞,俯首無言。帖木真低聲說道:「我患難之中,躲在你家,承你殷勤眷待,那一夜的恩情,你難道忘了麼?臨行之時,還蒙你送至門前,十分悲傷。我那時心如刀割,本要向你父親懇求結為夫婦。無如我那時正在危急之時,艱險萬狀,就是自己已聘定的妻子也不知如何光景,哪裡還敢出口?現在我已做了部長,天賜良緣,與你重逢,這乃是前生的緣分,你心內休得遲疑。」

  合答安聽了這一席話,想起前情禁不住回眸一笑道:「那時的情形與現今不同,你尚未娶妻,我尚未有夫。現今你已有妻,我已有夫,如何還可以陪伴你呢?」

  帖木真道:「我為一部之主,多娶幾個妻子,算不得什麼。你的丈夫現在不知下落,尚未蔔生死如何,有何妨礙?」

  正在說著,帳外傳報進來,說是奉令找尋合答安的丈夫,他已被亂軍殺死。現已檢得屍首,掘土埋葬。合答安聽得此言,早已嗚嗚咽咽哭將起來。帖木真連忙好言安慰道:「你不必記念他了,人死不能複生,記念也是無用。如今你孤身只影,正可與我做第二個夫人,乃是大喜之事,快休哭泣。」

  一面勸慰,一面親自替她拭淚。合答安本來心愛帖木真身材魁梧,相貌出眾,又做了一部之主,十分威武,更兼想著從前的舊情,哪有不願之理。不過因為自己另嫁了丈夫。一見之下,未便和他親昵,不得不做出一種含羞推卻的神情來。忽聞自己丈夫為亂軍所殺,又見帖木真恩深義重的殷殷相勸。從來說的,美人心腸最是狠毒,有了新歡,早已忘卻舊歡了。何況帖木真還是她未嫁時的情人,本來心中念念不忘,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移舟就岸,止了哭泣,陪著帖木真坐下飲酒。帖木真此時眼看名花,口飲旨酒,十分開懷,連進數觥,有了醉意,便和合答安攜手入幃;重拾舊歡,如魚得水,歡暢異常。

  到了次日,合答安的父親鎖兒罕失刺,也得了信息,前來相見。帖木真聽得鎖兒罕失刺已至,親自出帳相迎,含笑說道:「我從前帶的枷,還在你的家裡,難道你老人家忘懷了麼?為什麼到今日才來呢?」

  鎖兒罕失刺道:「我哪裡會忘記呢?自你去了,我還日夜記念著。後來聽說你做了部長,很有威名,我對兒女們說:『帖木真做了部長,咱們有倚仗了。』使命次子赤老溫,先來投奔你。我自己不來的緣故,因恐泰赤烏人知道了,要殺我的家族,所以遲延到今日。」

  帖木真笑道:「我早知道你的意思了。現在既來我處,我總記念著前恩,力圖厚報,決不是那種負心人,請你放心罷!」

  鎖兒罕失刺連連稱謝!帖木真傳令拔寨起行,回到克嚕漣河畔,打聽汪罕的消息,方知劄木合被汪罕的人馬所逼迫,窮蹙已極,遂投降了汪罕,汪罕逕自收兵回部去了。帖木真道:「他既納降劄木合,收兵回去,因何不通知我呢?現在他已歸去,我也不必過問,且回去休息數日,再去征討塔塔兒,報復祖父之仇。」

  過了幾時,帖木真又發兵攻取塔塔兒部。臨行之時,頒佈了四條軍令。哪四條呢?

  一、臨戰時不得專掠財物。
  二、戰勝後亦不得貪財,俟部署既定,按功給賞。
  三、軍馬進退,須遵命令,不奉命者斬。
  四、軍馬既退後,再令前進,仍須力戰,有畏縮不前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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