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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藍天蔚棄暗投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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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陽偽將藍天蔚,由南陵敗走吳興,時耿星星鎮守吳興,二將商議,欲雪敗衄之恥。耿星星乃移兵屯石門縣走馬崗,遙為聲援。藍天蔚領兵由秀水海監,偷渡涇水,直走南陵,過石礱磯,拿獲沿江屯衛守卒,用為前導,襲破南陵。 時,甯國府守將乃指揮劉成,即劉遇隆也,火速提兵,來爭南陵,大戰於朗陵坡。劉遇隆三戰不勝,遂失南陵,退守石柱關,藍天蔚直抵關前索戰。劉遇隆少年,亦頗有識,因出牛千餘頭,角束利刃,尾施油炬,列為火牛大陣以禦之。藍天蔚久經沙場,望見火牛,笑曰:「此死法也,豈可再用?」 令軍士速掘深塹,寬丈餘,長十餘丈,複翼以強弓硬弩。一牛僕,二牛必不能行。然後令善射者,發弓矢,直射牛鼻,牛負痛狂奔,元兵必潰。既而藍天蔚略與交戰,佯敗繞塹而走,元軍中放出火牛,勢甚猛烈,果然一牛僕,二牛便阻,弩箭直中鼻上,牛痛急亂竄,元兵白相踐踏,死者無算。藍天蔚督兵掩殺一陣,劉遇隆棄關不守,敗入旌德城中,堅閉不出。藍天蔚圍之三匝。 劉遇隆暗思:賊兵遠來,糧必將盡,能戰不能守。旌德城小而堅,積儲充足,準備持久,俟糧盡擊之。誰知藍天蔚亦早計及此,因敵就糧,督兵攻打,不三日攻陷西南一角,元兵不支。 劉遇隆恚甚,躍馬下城,挺槍直取藍天蔚。劉遇隆怎敵藍天蔚,不數合,大敗而走。藍天蔚又奪了旌德,方喜士卒得食。詎劉遇隆出城時,早約守城軍吏:「如勝,急鳴鼓助戰;敗則火焚倉庫,棄城而逃。」 一時煙漲蔽空,不能撲滅,連庫糗糧,一火煨燼。藍天蔚歎息良久。急遣裨將,火速往廣德州,借糧以濟燃眉。 時,廣德州守韓某系賈智深妻舅,智深素與藍天蔚不睦,州守又忌其功,竟不與糧。先是韓某鎮守廣德,京口都督彭悅兵來時,韓某死拒建平縣之諸葛城,百計禦之。彭悅久而無功,引退。韓某當萬俟蠣去後,仍權州事,至是聞藍天蔚連複二縣,暗遣心腹至壽陽,與賈智深說知。智深瞞過恢復二縣之功,劾其貪戰邀功,越境啟釁,乏糧必敗,有失淮南銳氣。 偽王秦錫帛于失陷鳳陽時,即有心殺之,奈史獻疇、莫綏猷等保奏免,今又妄動致敗,益中其忌,怒命史獻疇以檻車囚至壽陽殺之。史獻疇沿途打探,則藍天蔚連戰皆捷,收復南陵、旌德、太平、宣城四縣。劉遇隆抵敵不住,死守甯國府,相持未決,藍天蔚築起土山以瞰城中,日夜攻打。劉遇隆漸不能支,藍天蔚下令軍中,限三日下之。 恰好次日史獻疇檻車即至,藍天蔚接待畢,史獻疇因述來意。藍天蔚曰:「參政奉命囚某,某有何罪?或出淮王本意,抑賈平章之主見也?」 史獻疇曰:「雖出淮王令旨,乃賈相奏將軍貪戰邀功,引兵越境致敗,有損國威,故有是命。今將軍連複數縣,所戰皆克,則左相所奏,皆虛誑應坐。史某當回壽陽,與將軍辨明此功,水清自然石見。」 藍天蔚曰:「某若攻甯國不下,願就檻車,以正擅兵越境之罪。某之功罪,皆賴右相一言耳。」 說罷恚怒不已,深恨賈智深忌妒,有誤大事,自念理直氣壯,亦無囑託,更無饋送。史獻疇怏怏出營,路過廣德州,州守賄賂甚厚,二人甚合心事,盤桓數日,計議停妥。 回至壽春,直奏:「藍天蔚握兵倔強,不就檻車,大王可命廣德州守,就近以兵襲而擒之,久則生變。」 錫帛許之,賈智深即令人往廣德州去訖,州守既得密旨,即擁檻車一乘,刀斧手五百人,直望甯國而來,方至中途,聞藍天蔚已破甯國,大驚,頓足曰:「計不成矣!」 躊躇一會,令藏去檻車,直投宣城,令人報入府中,說淮王已知將軍恢復甯國,功可贖罪,令韓某權攝府事,請藍將軍面敘。藍天蔚心疑,命人哨探韓某來此,曾帶人馬否?人役回報:「隨行五百刀斧手。」 藍天蔚立即上馬出城,遂遠望見韓某領五百刀斧手,一字兒列開,藍天蔚縱馬上前,方欲施禮,韓某手中弓弦響處,箭已當頭,藍天蔚急閃,一手接住,大怒曰:「與爾素無冤仇,如何暗害?某當走訴淮王,誰功誰罪?」 韓某大言曰:「奉命拿獲叛賊以正國法。」 軍士一擁圍住,縛定,韓某直入府中,盤查倉庫錢糧,打點章奏,擬三日後即押赴壽陽正法。藍天蔚怨氣沖天,終日悶懨欲死。不數日,又聞淮王令下,不必械赴壽陽,即于宣城處決,以有前功,賜仰藥自盡。藍天蔚聽罷,大驚曰:「某與淮王患難相從,今事業未成,遂忘故人耶?」 一時憤惋,至於泣下。 既而曰:「鳥盡弓藏,古人皆然,況某等乎?靜以待命而已。」 恰好劉遇隆兵敗琴高山,得此消息大喜,不分星夜,倍道而進,一鼓襲破宣城,轉奪甯國,下令曰:「有人生獲藍天蔚者,千金重賞;有傷其生命者,族誅。」 元兵急將藍天蔚擁入府中,劉遇隆親解其縛,扶之上座,納頭便拜曰:「以將軍才略,何不輔弼大元?掃清宇內,名垂青史,奈何助桀為惡乎?」 藍天蔚羞慚滿面,無可措辭,惟請死塞責而已。劉遇隆笑曰:「將軍何執迷也?爾主起義,惟將軍相從最久,猶聽讒言,檻車就征,即以報將軍之功也,將軍何負于爾主哉?今大元一統,群雄竊據者,不久即滅,將軍何不三思乎?」 藍天蔚曰:「某本順昌弓手,亡命江淮,自謂擇主而事,不負生平,詎知血戰半生,為賊黨所賣,不忠不孝,兩無所辭,尚複靦顏人世耶?將軍若施法外之仁,赦某還鄉,老死壟畝;若欲歸元,寧作刀頭之鬼。」 劉遇隆見他執意不從,艴然不悅曰:「遇隆以豪傑待將軍,將軍猶以木偶人視遇隆也!」 仍令囚之。劉遇隆始清查戶口,修理城垣,吊生問死,召集流亡。約有數日,安撫早奏:以劉遇隆失陷甯國府兼四縣,法應斬決,念已恢復,宜逮入京,交部議處。差官到日,劉遇隆錯愕不知所出,褫去衣冠,束手受縛,自入囚車,差官簇擁而去。藍天蔚在獄中,歎曰:「夫差誅子胥,勾踐殺文種,何不約而同也?」 耶律淵聞遇隆已去,乃調合肥張知白,來守宣城,控制要害,以防賊兵竊發。原來張知白,亦素聞藍天蔚將才可用,一到甯國,即放出囚車,薦往京口彭都督處。藍天蔚拜辭去訖,暗思:劉遇隆械京逮問,年少可惜,當設法救出此人,共投明主,方不辜負一場邂遁。 藍沿途打探,聞已過丹陽,喜曰:「計在是矣!」 遂直往鎮江,投入都督營中,將薦書呈上。彭悅令為裨將,隨軍聽用,有功升賞,藍天蔚即請將令,沿途巡哨。彭悅許之,藍天蔚賺得將令,乃急出城,追至金壇,款住差官,且言:「彭都督有密語囑託,請暫回京口,緩行數日。」 差官驗過令箭,約住人役,仍返舊路,暗思:彭都督必有賄囑。時劉遇隆在車中,見軍官乃藍天蔚,心中大疑,藍天蔚頻顧以目,遇隆不省。是夜宿於青龍鎮。藍天蔚一人破鈔,大犒人役,無不歡喜過望,差官與藍天蔚呼盧暢飲,亦酩酊大醉。至夜深睡熟,藍天蔚為劉遇隆落去肘鎖,附耳曰:「趁此月明,館驛後越牆可遁。」 二人偷出鎮後,直渡青龍灣,劉遇隆始問曰:「將軍為何來此?」 藍天蔚曰:「有繼任甯國府守將張知白,薦某京口聽用,某思將軍少年可惜,故賺得令箭,救出將軍,另投明主,也不枉與將軍爭戰疆場,一番識面。」 劉遇隆稱謝曰:「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遇隆得蒙拯拔,足覘高厚,未審瞻烏爰止,於誰之屋耳?」 藍天蔚曰:「今日欲投明主,惟歸故宋耳。」 劉遇隆曰:「屬在敵國,恐不見錄。」 藍天蔚曰:「不然。江右閩廣收錄多少豪傑,而況我等千里投奔乎?前日某所以不願歸元者,只此故耳。」 劉遇隆始悟,二人遂望廣南而去。 卻說差官次早直至日上三竿,高臥方起,喚醒人役,不見劉遇隆、藍天蔚,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從人曰:「且去京口問彭都督,如何妄發令箭,失我欽犯,並問金壇、丹陽兩縣令作速追緝,大人或可免罪耳。」 差官然之,投入營中,說知此事,彭悅暗吃一驚,明知為令箭所誤,卻又不肯任咎,惟問差官交還令箭。差官無言而退,再問兩縣,縣令亦言:「欽犯若在監獄逃遁,責不容辭。驛路限期,業已逾界三日,縣中不與聞也。」 差官默默,左右思索,難免一死,托言且稟安撫,於中途亦逃去,祝發人山,不知所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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